第三章
“你現在是在走下坡路啊，念大學是直轄市，海平隻是個地級市。”兩個人就這麼看著視頻聊手機，破天荒地說了很多。
剛掛了陳浩的電話，手機又響了起來，上麵的號碼讓韓悅微微輕歎。
“還沒睡？”一名男子的聲音傳來，那邊聲音很吵。
“要睡了，你還在外麵？”
“不是，她弟弟來了。”
“少喝點。”老五的弟弟很能喝，他要陪吧？
“放心。”
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悅悅……”
“嗯？”
“明天去海州逛街吧，你不是打算買書？”
“她？”
“她要送她弟回去。”
“好。”
掛了電話，韓悅望著手機發呆。
海州是離海平很近的省會城市，早上7點上的火車，45分鍾後就到了。
走出出站口，張延已經等在外麵，挺拔地站在黑色的車旁，就那麼看著她。
韓悅跑過去挽住他的手臂，踮起腳在他臉上輕吻。“海州真好，不怕遇到熟人，就像對真正的戀人！”張延剛想說什麼時，她已經蹦跳著上車了。
韓悅心滿意足地把身子埋進座位假寐，嘴角掛著笑，知道他會覺得抱歉，她就隻想讓他這麼覺得。
張延歎了口氣，“去吃早飯吧，然後去買書。”
“吃過早飯找個咖啡廳吧，書我可以在網上買，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東逛西逛上。”
“聽你的。”
“陽光真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韓悅眯著眼睛看著對麵的張延，漫不經心地攪動著眼前的咖啡。
張延微笑地看著韓悅，貓一樣懶懶地，白皙的皮膚亮亮的，飽滿又有光澤。陽光能暴露一切缺點，再美的妝也會顯得蒼白無力，而韓悅的皮膚卻在這滿撒的陽光下無懈可擊。記得第一次見她，她就站在圖書館一扇高大的落地窗前，白裙長發，午後的陽光給她披著一身金色，那時的張延真的以為見到了天使。
“你走神了！”韓悅不太高興。
“想起第一次在你學校看到你，就把我迷住了。”
“現在呢？還有那個魅力嗎？”
“這點你不是比我清楚？”聽張延這麼說，韓悅咯咯地笑著，拉過剛買的熊仔抱在懷裏，緊緊地抱著。三個月了，五兒生寶寶的那次探望，是他們幾年來第一次再會，就是這次再見麵，卻讓韓悅覺得自己更加寂寞。張延對她說想要她時，她拒絕了，理由讓張延無力，很簡單，他們沒未來，所以那寶貴的第一次自然不是他的。以後，他再也沒提過這樣的要求。每每韓悅在他的擁抱裏感覺他的顫抖，她的心都在說，好了，給他吧，你在愛著他呀！但是她不能。
“你說這熊寶寶身上有我的味道，沒關係嗎？”瞬間她壞壞的笑了。
“她不會留意。”
“是啊，大學時我不用這個牌子的香水。”韓悅撇開熊仔去喝咖啡，皺了下眉頭：“這麼快就冷了！”
“悅悅……”張延語氣裏帶著疼惜。
“我們去照相吧，我也想在同學錄裏傳一張婚紗照！”韓悅望向窗外的眼睛閃爍著說不清的光。
“悅悅……”
“我說說的，你放心。”
“就去拍吧！”
“不要！”
“明天幾點的飛機？”韓悅問道。
“九點，回來給你帶禮物。”
“帶幾個香袋吧，衣櫃裏原來的不香了。”
“嗯，有空我就去配。禮物你不點，我就自己看著買了。”
“落地發個短信給我。”手機響了，韓悅看了眼張延，站起身去門口：“喂？”
“人不在家，去哪了？”陳浩懶洋洋的聲音讓韓悅心裏莫名一動。
“在海州逛街。”
“自己嗎？”
“不是。”
“聽起來像是在約會男人。”
“是沒錯。”韓悅淡淡的語氣卻驚得陳浩從床上坐了起來。
“見誰？相親？”
“陳浩，我們原本就不合適，別再聯係了，這陣子是我不好，一直不幹脆。”韓悅啪地掛了電話，心裏竟有些不舍。
典型的周一綜合症，等韓悅睡到了不能再睡，大叫一聲從床上跳起來的時候，打車上班已成定局。
拎著個垃圾袋匆匆忙忙地下樓，發現陳浩站在車邊對她招手。
“宣傳部不是七點四十之前要到單位的嗎？”陳浩看了看表，滿眼戲謔：“怪不得都去考公務員，原來遲到也不扣錢！”
“你來這是要找打架嗎？”韓悅沒有好氣，周一嘛，火氣大了些。
“不是，就是想看看有沒有男人跟你一起下樓。”
“你？”韓悅氣得往小區門口走。
“那袋垃圾要帶去上班嗎？”陳浩開車跟在韓悅身邊。
心裏一窘，臉上覺得微微發熱，韓悅走回垃圾桶前，把手裏的帶子扔了進去。
“上車，我送你，算是沒有男人的獎勵。”陳浩開著車在韓悅旁邊嘻嘻哈哈地喊著。時值上班高峰，小區裏不少人對他們駐足觀望，韓悅無奈，隻好上車。
“沒吃早餐吧？”剛坐進車裏，陳浩就遞給韓悅一個紙袋，打開一看，是永和的冰豆漿和朗記的三明治。
“去了兩個地方買？”問完韓悅恨不得咬舌自盡，暗罵自己沒記性，就不能果斷些，再果斷些？
“看你好像挺注重養生的，所以買了豆漿，三明治吃起來方便點，不會弄髒我的車。”陳浩發動車子，嘴上一句便宜也不給韓悅。
雖然豆漿很誘人，三明治一聞就知道有火雞肉，可這個時侯吃豈不是很沒誌氣？韓悅把小袋子扔到一邊，不說話。誰知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陳浩立刻不給麵子地笑了，搞得她滿臉通紅。
“我快點開，你拿去單位吃。”知道再勸無用，陳浩加大油門，心情很好的樣子。
離單位一百多米的地方韓悅要求下車，陳浩沒意見，乖乖地停下了。
“晚上我來接你，就在這等。”不等韓悅回答，陳浩開車先走了。
外宣辦的職責就是把區裏的好事宣傳出去，方法就是對各部門的信息，整理製作，必要時采訪或請記者來采訪，形成稿件給報紙、電台、電視台，有時記者會突然對區裏的某件事感興趣，自然要陪同采訪，也就是負責他們的出行用車和吃飯。這就是外宣辦兩個小幹事韓悅和張惠的活兒。
為了鼓勵各個部門多報信息上來，領導做了搞外宣競賽的決定，受到了區委的大力支持。這樣就要統計一年的信息數量，開表彰大會對上報信息最多的10個部門進行獎勵。第一年辦這樣的競賽，公布結果的大會又急匆匆地安排在五一前夕，韓悅她們是越來越忙了。
趙鐵錚並不是外宣辦的，而是一所小學借調到區裏的老師，雖然這樣，因為年紀長很多，韓悅和張惠並不因他不是公務員編而怠慢他，反倒是客客氣氣地有什麼事都問問他的主意。此人平時負責收各部門的信息並存盤，再按韓悅和張惠對各部門信息分管的不同分好，也正因為這樣，副部長李亞平把數量的統計工作交給了他。
趙鐵錚設計出了不少表格，一環套一環，可又不會用公式和超級鏈接，搞得相當繁瑣，居然到了輸出後用筆算的地步。畢竟是一個辦公室的，而韓悅和張惠又是最小，幫忙是一定要的。這一整天，她們兩個人一手掐著一把趙鐵錚輸出的表格，一手拿著計算器算得不可開交。
韓悅一邊算一邊想，張惠也應該會簡單的公式吧，但她也沒建議表格該改改。
簡單反複的工作往往最費神，因為第二天區委的領導要看結果，韓悅人生中有了第一次加班。
發了個短信給陳浩，叫他不用來接自己了，這男人是什麼事都能幹出來的。剛發過去不到5秒，他就打回電話。
“公務員有什麼可忙的？”他根本不信，其實連韓悅自己也不信，加班耶，好神奇！
“外宣競賽統計，明天早上8點領導要看結果，所以今天一定要弄完。”韓悅耐著性子解釋。
“估計幾點下班？”
“趙哥說送我們兩個回去。”剛才趙鐵錚跟下班回家的李亞平這麼說。
“趙哥？政府機構這麼哥哥妹妹的成何體統？再說，他能送你回八一小區？結束打電話給我吧。”電話那邊的陳浩陰陽怪氣，在吃味兒？
“可……”
“好啦，去幹活吧，免得說你偷懶。”他掛斷了電話。
韓悅啊韓悅，你就壞在這一張嘴上，該說不時怎麼偏像個悶葫蘆？愣愣地站了一會，她飛奔回辦公室。
一邊想著結束後該找個什麼借口自己走掉，讓趙哥單獨送張惠回家，一邊按計算器，韓悅把數算錯了一遍又一遍。
看看牆上的表，已經9點了，還沒完，剩的不多，趙鐵錚建議收工，餘下的由他帶回家做，韓悅和張惠當然高興終於可以下班。
時間太晚，韓悅決定和他們一起走，到了家再打電話給陳浩，這樣一來，他也沒辦法。她為自己的小算盤沾沾自喜。
門衛給他們開了已經鎖上的辦公樓大門，一出去就看見陳浩的車，而此時他也看見韓悅，下車迎了上去。
隻好硬著頭皮一一介紹：“趙哥、張兒，這是陳浩。陳浩，這是我的同事，趙哥，張惠。”
“工作到這麼晚，真是太辛苦了，人民公仆果然是我們的堅強後盾啊！”陳浩和趙鐵錚握了下手並和張惠點頭示意，聽到他的話，韓悅在一邊偷偷撇了下嘴，心中暗想，生意人說話可真是夠惡心。
“來接小韓下班？怎麼在樓下，上去等多好。”趙哥顯然將他們視為一對。
“也是剛來，兩位上車吧，我送你們。”
“不麻煩啦，我們打車就行。”韓悅知道趙哥隻是假意推辭，現在這種局麵，由陳浩來送才是最不尷尬的舉動，他們走了就剩下他和張惠，機關裏講究避閑，白日裏辦公室隻有一男一女時，都會把門打開，何況這麼晚由他獨自送年輕的張惠，不合適。
張惠不明就理，嘴裏‘不用、不用’地快把頭搖掉了。
“這麼晚也不好打車，就讓我為公仆服務一回！”
“那就謝謝啦。”趙鐵錚果然不再推辭。
“趙哥客氣了，上車吧！”他倒是會說話。
為了避免張惠尷尬，韓語先鑽進後座，把趙哥讓到前麵，都是老中醫了，趙鐵錚自然領會她的意思。
因為趙鐵錚也住在鐵東小學附近，所以先送反方向的張惠。陳浩和趙鐵錚在前麵討論起車的性能，又說到宣傳部的工作，聊得居然很投機，韓悅和張惠時不時地插幾句，一車人貌似和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