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前麵來。”趙鐵錚的背影還沒消失，陳浩迫不及待。韓悅點點頭，沒下車，從後座爬了過去。
“懶死你算了。”他揉了揉韓悅的頭，語氣溫柔得讓她愣神。
“加班給飯吃了嗎？”
“加班還給飯嗎？”從沒加班過，所以不知道。
“想吃點什麼？”陳浩笑著問。
“辦公室太冷了，想泡個澡趕快睡覺。”4月的辦公室，剛剛停了暖氣，又是北麵，很陰冷，忙的時候沒覺察到，一閑下來，立刻有了感冒前的信號。
“那你記得睡前喝杯熱牛奶，家裏有嗎？”陳浩發動車子。
“有。”車裏好暖和，讓韓悅想睡覺，突然又想起件事：“那次相親的衍生事件，就到今天為止了好不好，你如果再不停止，我要跟葉姐告狀了。”
“你覺得我姑她能管得了嗎？還有，我叫姑，你叫姐，這不太好吧？以後見到了乖乖叫姑姑，知道嗎？”陳浩邊開車邊說：“對了，現在區裏沒人不知道你在和我交往，是誰這麼膽大，還敢給你安排相親？”
“昨天不是相親。”韓悅回答得淡淡的。
“哦？”陳浩眉頭一挑：“斷了吧，見不得光的戀愛談個什麼勁。”
“你？”他知道？韓悅吃驚不小。
“看來果真有個男人，”韓悅的表情印證了他的猜測：“怎麼？他家世不好？還是工作擺不上台麵？不公開就是自己都不滿意，還浪費什麼時間。眾人眼中的老實姑娘好像並不老實哦！”原來他不知道，韓悅暗自鬆了口氣，不公開就是自己也不滿意嗎？和張延，能公開嗎？
“一個辦公室的破活兒，怎麼把小孩折騰成這樣？”看著昏昏欲睡的韓悅走近樓裏，陳浩自然自語。這丫頭都出了辦公樓還沒打電話給他，一定是打好主意不用他接了吧？
韓悅家的燈亮了，陳浩把一疊照片收好，發動車子走了。記得在大哥那裏初次見到韓悅，就是這些照片，鏡頭前她和眾人一起擺姿勢，明媚活潑的樣子讓人覺得這女孩陽光可人，可大哥偷偷拍到的另外一些照片上的她總是望著遠處發呆，眼神裏是無盡的哀傷。大哥講起的她的每件事，他都記得，如今，照片裏的女孩已經長大，還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以至於他竟沒一眼認出。
陳浩微微皺眉，她昨天到底是去見了誰？
又起晚了，下樓沒見到陳浩，韓悅鬆了口氣，可心裏還有點莫名的失落。
一進辦公室，看見張惠正和趙鐵錚算著什麼，一問才知道，趙同誌居然5點鍾就來了，韓悅心想這老小子昨晚肯定沒幹活，清閑慣了，突然讓他這麼忙，適應不了。
放下包加入他們，李亞平是個急性子，雖然是副部長，但外宣這塊由她主抓，也過來幫忙。聽說她是西北一所名牌大學畢業的，那樣一個國家重點的高材生，也沒對這白癡的表格產生異議。調來宣傳部以前李亞平在政府辦做秘書，韓悅想她要是給區長這麼幹活，恐怕會被罵得狗血淋頭吧？
終於在8點前做好了所有的工作，李部長（叫人時通常不加‘副’，好象特意提醒人家是副的，會不高興）拿去上報，韓悅他們終於可以鬆口氣。
這次的競賽被分成兩部分，第一部分是表彰會議，在區會議室召開，另外一部分就是找個風景秀麗的地方請老記者對各部門的信息員進行兩天的封閉培訓。說是培訓，上課時間不會超過一個小時，不如叫兩天一夜的休閑活動來得貼切。目的自然是和各部門聯絡感情，花公家的錢，送自己的人情。最繁重的工作過去了，接下來的幾天，大會的準備工作就輕鬆多了，印材料、請記者、做條幅、訂花和水果、訂酒店和會議室……和張惠隻負責把材料印好並裝袋，王部長是常務副部長，大多數和錢有關的工作都是他帶著趙鐵錚在跑。除了采訪，韓悅的日子又清閑得不行。
隻有一件事讓大家都犯了難，大會頒獎禮儀一直沒著落，從禮儀公司請人，每人要150塊，還不算服裝。禮儀太少忙不過來不說，宣傳部的麵子也不好看，但如果雇八個就是1200塊，加上服裝費用，預算一定會超，把會議費用壓縮到最低來保障後麵活動的質量大家都心照不宣，一時間辦事穩重的王部長也犯了難。
考慮了一下，韓悅提出去師大找大學生來做禮儀，價格合理不說，還便於管理。但她沒把話說死，畢竟好久沒回學校了，什麼情況還不知道。聽她這麼說，兩個副部長很高興，立刻給假，讓她去試試。
從進宣傳部以來，韓悅對王部長的印象遠好於頂頭上司李部長，這個50歲的老頭兒當過兵，靠著勤奮一步步走到這，平時親切幽默，辦起事來謹慎認真，又願意教新人。看他這次是真的著急了，韓悅才會忍不住開口幫忙。
師大裏又建了不少樓，景色也越來越好，二舍門前，小學妹李陽衝韓悅招手。李陽是04級的新生，因為當時宿舍緊張，學校要求家在本市的一律走讀，四兒走讀後，李陽就被安排了進來，韓悅和她一直相處得不錯。當時她是文新學院的禮儀隊負責人，因為禮儀隊活動多，期末學風杯加分實惠，便肥水不落外人甜，把這個小學妹也招了進來，如今小丫頭已經是禮儀隊的負責人，韓悅想到這，有了種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感覺，自己笑起來。
“學姐，8個人我都找好了，都是那天上午沒課的。”
“50塊錢包括車費，她們不會覺得少吧？”
“怎麼會呢？給院裏的活動做禮儀，一分錢都沒有呢！”兩個人在學校的一個小水吧裏坐著喝可樂，看著李陽興高采烈的樣子，韓悅覺得自己有些老氣橫秋。
“那套紅色水兵服還是藝術管嗎？”紅色的水兵服並不就是真的水兵服，隻是所有人都那麼叫而已，那是學校最好看的禮儀服裝，紅色的收腰小西裝，蘇格蘭式短裙，陪上白色襯衫和黑色長靴，看起來英姿颯爽，別有一番風情。
“沒有，已經給中文管了，這一陣子係裏社團活動特別多，所以就放在我這裏，方便得很。”李陽說話時擠眉弄眼、表情十足。
“時間上會不會有衝突？”
“不會，係裏活動都在晚上。”李陽喝了一大口可樂，還不雅地打了個嗝。
“陽陽，你工作怎麼樣了？”上次通話時她還在四處參加招聘會，7月就要畢業了，韓悅有些替她著急。
“搞定了。”她一臉神秘。“猜猜在哪？”
“不會是海平吧？”韓悅有些驚喜。
“答對了，八中。”
“孫宇家幫的忙？”李陽家是外地的，但她體育係的男朋友卻是本地人。
“八中是省重點，看來婆家很滿意你哦！”自然替她高興。
“還有一件事呢，姐姐。”一向潑辣的李陽竟有點害羞。
“好事近了？”不難猜。
“8月16號。”一改方才的大嗓門，李陽此時一副幸福小女人的害羞模樣。
“真的？太好了，別忘了發請柬給我哦！提前恭喜你嘍！”韓悅端起手裏的可樂，和她碰了下杯。
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四百塊錢搞定了難事，兩位部長都很開心，尤其是李亞平，那張苦瓜臉上終於有了笑模樣。
“覺得好點沒？”韓悅住處樓下車裏，張延幫她揉著脖子，輕輕地問。
“嗯，輕鬆多了。”韓悅閉著眼睛享受，口中不禁呻吟出聲。
“沒事時在位置上活動活動，不然頸椎會出問題。”
“不是因為那個，這幾天在沙發上看電視，總是看著看著就睡著了，早上起來僵僵的，看來沙發再舒服也不如床。”
“現在夜裏還很涼，你沒感冒已經是萬幸，大學時你進醫院的頻率真是讓人心疼。”
“真的嗎？”那時他和五兒不是很甜蜜，還有空心疼她嗎？
“有時候真想把你拉過來問，那個劉彬有什麼好，怎麼就不能分手？”
“他唯一的好就是手長得像你。”
“對不起，悅悅，都是我的錯，如果我……”張延緊緊環住韓悅，口中不住地道。
“都怪我自己賭氣才惹出那麼多事，就別再提了。”韓悅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
“看完了嗎？”半晌，張延道。
“沒有，剛開始看，好幾百集呢！”
“好看嗎？”
“打發時間，還能練練口語，不然，我會想你！”韓悅將張延的手拉下來，放在自己手裏玩著，頭低低的。
“悅悅……”張延把一隻手抽出，放在韓悅的脖頸後，俯身去吻她。
“真想要你。”許久，兩個人才分開，張延歎了口氣說，見韓悅剛要說話，用一根手指擋在她的唇前：“可我已經沒有資格，我知道。”他搶在韓悅前說出她會說的話。
“我上去了，你開車小心。”韓悅歎了口氣，在張延嘴上輕點一吻，開門下車。進房關上門，她不禁癱坐在玄關，這就是當年想要的愛情嗎？除了累，還有什麼？該結束吧？早晚要結束的。
陳浩坐在車裏，盯著那輛外地拍照的黑色轎車離開，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微微發白。
電視裏，一個女演員抱著花唱《愛如空氣》，很好聽，卻讓自己更心煩，韓悅抓起件外套開門出去。
在小區裏走了大半個小時，心情平靜了許多，夜很涼，空氣濕潤幹淨，有海的城市或許就是點好吧？坐在小區裏的秋千上，韓悅有一下沒一下的蕩著，她沒注意到，圍欄外麵的車裏，一雙眼睛在注視著她。
“夠悠閑的！”陳浩最終還是忍不住下了車走進去。
“你？”
“韓悅，你對我，太不公平。”陳浩坐在旁邊的一個秋千上。
“公平？誰又對我公平呢？”
“有戀愛的對象卻還在相親，那車又是外地牌照，他一定是有家吧？”
“你看到了？”從那時到現在，他在這呆了多久了?
“誰說單眼皮就一定是小眼睛，你看你這雙眼睛，真是夠大的。”陳浩笑著調侃。
“你，不會跟葉姐說吧？”
“要看你的表現。”
“表現？”
“比如我找你的時候，你就出來，諸如此類。”陳浩聳聳肩，依舊笑著。
“你休想。”
“那我就廣播一下，跟你可愛的葉姐聊天時帶出一兩句。”
“做生意真的有那麼多閑工夫玩這些把戲嗎？陳浩，你不覺得你很無聊？”
“韓悅，我是覺得我們適合結婚，所以在努力爭取，怎麼就成了無聊呢？既然你和那小子沒有將來，不妨考慮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