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帶著沈睿源進了隔壁禪房的時候,我忽然佩服起這間寺院的獨到設計。
因為這兩間小禪房本來就是一間大禪房隔出來的,中間遮擋的唯有可移動的屏風和藏青色的印花布簾,所以基本上隻要他們不說悄悄話,我能聽見他們說的每一個字。
張正依舊步驟清晰地煎茶,也沒問沈睿源為什麼大駕光臨。
每個人心裏都澄如明鏡,隻是大家都不去點破某些東西罷了。
倒是沈睿源先問及張正的事,問顧家還有沒有派人來糾纏,李家有沒有再給張正的家人使絆子。
“都挺好的,沒有什麼事。上回的事多謝你。”張正語氣平穩地說道。
“我也沒做什麼,還是徐敏兒費心比較多。”沈睿源頓了頓,又道,“我剛剛也聯絡過她,她說不知道瑤瑤去了哪,我就懷著僥幸心理過來你這裏看看。沒想到她也沒來找你。”
這是典型的揣著明白裝糊塗,要不是知道我在這兒,他用得著耗費一個小時的車程從市區跑來這裏嗎。
我一麵腹誹,一麵又很盼望張正把我想問的事情問出來。
“你怎麼會認為她來了我這兒?”張正這句話不算承認也不算否認,應該說是套問。
沈睿源似乎輕輕笑了一聲,“她又和我玩捉迷藏呢。不過這一次潘蘇不在國內,你又沒有被人挾持,我想她應該會來你這兒吧。”
“她又因為什麼事而和你捉迷藏嗎?”
“嗯。不過不是什麼大事。一場誤會。”
張正立馬接了個“喔”,“既然是誤會,那說清楚就好的。”
“是啊,等我見了她的人,當麵跟她說說。”
他是老江湖,玩這種把戲我和張正當然比不過他。
既然他收著不說,那我也就不奉陪了。在我剛要踏出小禪房門時,沈睿源又開了口。
“大路那麼寬,怎麼選了出家?”
一陣淅淅瀝瀝的水流聲後,我才聽見張正的答複,“因為喜歡這裏。”
隔壁靜靜的。
幾秒後,張正又道,“我第一次來這裏就是陪安瑤來的。那段時間你在治腿,她聯係不上你,心裏很擔心,又沒地方可說,苦的悶的全都自己憋在心裏了。好在還有這麼一個地方可以讓她走一走,聽聽敲鍾聲,看看山寺的紅花綠草,再向佛說一說心裏的愁苦。”
張正好像在笑,聲音微微揚了起來,“她當時一定許了願,所以你的腿才能這麼快恢複。”
這種唯心主義的論調沈睿源肯定不會信。
“是啊,我就覺得一定是因為她做了什麼所以才讓我得到了上蒼眷顧,沒想到是她來了這裏祈願。”沈睿源也笑,“她後來有沒有來還願?她記性那麼壞,也不知道記不記得住。”
說完這句話,緊接著傳來的就是隔壁禪房木門被推開的聲響。透過窗戶上的影子,我看到他們似乎離開了禪房去了別處。
難道真的去還願了?
一走到小禪房門口我就後悔極了。門是虛掩著的,留了一條縫。屋裏的我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沈睿源,他也見到了我。
“這麼巧啊。”他明知故問,巍然不動地隔著門縫跟我打招呼。
我懊惱地打開禪房門,回應了一個“嗯”字。
“你是來還願的嗎?”沈睿源繼續著他們剛才沒有進行完的戲碼。
我默不作聲。
沈睿源握著我的手腕牽我往外走,張正沒有跟上來,走著走著就到了皆空亭。這裏素來人跡罕至,孤亭枯樹邪風,勾勒成別樣意趣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