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世家宴(上)(2 / 2)

“是,可自從今年開始,這家夥就滿腦子新奇想法。”鬱緘之垂眸看向言落忻,不知為何,他的語氣竟也平靜了許多:“辭了官職,啥事不做,就悶在家裏讀書,連胃口也小了不少。”

“二哥隻是暫時厭惡了宮殿生活吧。”鬱熙接話:“等他散心回來,就會一切如常了。”

鬱風疾沉默不語。他知道弟弟可能很久才會回來,甚至要到明年,況且就算他回來,也必然不會待太久。鬱幽瀾與鬱氏所有的人都不一樣,在鬱家人的頭腦中,爭鬥是最重要的事情,沒有什麼比擁有一身絕倫武藝更叫人欣賞,可鬱幽瀾不一樣。鬱幽瀾從小便喜好讀書,十歲不到便作詩無數,雖然天生便有高強的法力,卻總是疏於修煉,因而武藝在鬱氏中並不算得上乘。

盡管如此,鬱幽瀾卻是個聽話溫順的孩子,父母安排的事情他都會盡力去做。他沒有哥哥和妹妹的爭強好勝,卻更有幾分柔情細膩,隻是,在這個武力為上的世家中,這算不得什麼好品性。

鬱風疾有時希望弟弟能永遠不要回來,甚至會默默許願他最愛的妹妹鬱熙也一並失蹤,如果能這樣的話,他們就不必麵對終將到來的家主選拔會了。鬱氏的每一任家主都會在子女成年之際,舉辦這名為“奕火會”的儀式,說是儀式,倒是毫無歡愉或榮耀可言。在奕火會中,家主的子女會被關在一個圓形陣法中,他們必須互相打鬥,將兄弟姐妹重創或殺死,最終也隻有一人能走出這陣法,而那個人,將會成為下一任家主。

鬱緘之也並不例外,他是上任家主最小的兒子,在奕火會中,他毫不留情地將三位哥姊全部殺死,堅決地拿下了家主頭銜。鬱風疾常常覺得父親是個不可思議的男人,他能對手足痛下死手,卻在母親麵前柔情似水,反差令人訝異。

為迎接大玖國各世家家主的到來,永華殿裏用燈籠、金綢和花草布置得富麗堂皇,一眾歌姬舞女在台上搔首弄姿,使出渾身解數以逗客人歡心。鬱緘之進殿的時候,所有賓客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而那些唱曲兒的歌姬也怯生生地閉上了嘴。鬱緘之環視大殿,又側身拉起了言落忻的手,輕聲在她耳畔說道——

“忻兒,你要是不喜歡這種喧鬧,可以回去。”

“不了,緘之是世家宴的東家,我作為東家夫人,按禮節,應該在場才是。”言落忻說道。

“什麼狗屁禮節不禮節的,我又不姓鍾離。”鬱緘之握緊了妻子的手,凝視著她的雙眸:“你想回去就可以回去。”

“是,我知道了。”

言落忻一向厭惡喧囂人多的場合,對於宮廷宴會之類,更是能避免則避免,不過她也清楚,這世家宴可不是那些演奏著靡靡之音的遊玩夜宴。如果鬱緘之的妻子都缺席,這會讓天下世家之主怎麼看?如果自己到了場又扭頭走掉,人們會怎麼說鬱氏?言落忻努力憋住心頭厭惡,端莊地隨丈夫走到桌邊坐下。

雖說是世家宴,到家的賓客數過來甚至不到十人,言落忻深知這十人個個都是大玖的權貴,手裏都緊緊攥著不同世家的命脈。

“鬱大人。”坐在鬱緘之斜對方的老人站起身來,朝他抱拳鞠躬。老人一身藍衣,並未配過多飾物,渾身散發著一股清冷之感,他已經花白了頭發,長長的胡須垂到胸膛,放眼永華殿,恐怕就數他最為老朽。

“鍾離長老。”鬱緘之起身回禮,眼中閃過一絲關切:“多年不見鍾離大長老,不知您身體如何?”

是啊,上次見你還是在眾族之戰呢……鍾離遇微皺眉頭,隨即又立馬笑著回答:“在下身體仍如十年前一樣健壯,鬱大人想必也是無恙吧?”

“那是自然。”鬱緘之揮揮手,示意鍾離遇坐下:“聽聞鍾離氏新上任了宗主,還是個小姑娘,長老不留在淩河清境照顧孩子,千裏迢迢跑來青煌,真是難為鍾離長老了。”

“鍾離憂雖年僅十八,卻絕對配得上宗主之位。”鍾離遇明白鬱緘之話裏的意思:“宗主大人不是皇上那樣的孩童。皇上或許需要鬱大人照顧,可我鍾離宗主絕對是個才德兼備的大人。”

“既然如此……”鬱緘之不為所動,倒是將臉上的笑擺得更燦爛了些:“鍾離宗主已經是個才德兼備的大人,為何還要派長老您這樣的老人出席世家宴?”

鍾離遇一愣,在座的各家家主麵麵相覷,鬱緘之掃了一眼各家主,又高聲詢問鍾離遇道:“在席的諸位皆是家主,唯你鍾離氏與眾不同,宗主已不是孩童,卻派個七十歲老者出席此宴,這是何意?”

“宗主剛上任,事務繁多,實在抽身不出罷了。”鍾離遇不甘示弱。

“抽身不出?事務繁多?”鬱緘之伸手舉觥籌,小啜一口太清玉液:“試問赴宮殿出席世家宴不該是宗主的職責所在嗎?若是鍾離宗主不把世家宴當回事兒,那本相也實在沮喪啊。”

正當鍾離遇沉思著不知說何為好之時,從桌子的另一邊站起了一個深藍衣裳的男子。言落忻扭頭看去,男子熟悉的麵容不禁令她心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