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在劫難逃(一) 眼前無路難回頭
當孔光明向金警官打電話報案的時候,趙詩華還在繼續試圖說服李官勝去自首。
她著急地說:“真到了那個時候,你也許在肉體上可以一了百了。可是在其他方麵呢?你既然知道錯了,就應該馬上表達出來,老老實實地向警察認罪,等待法律的處理。這對活著的人或許也是一個安慰。”
李官勝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流出來,他也不動手去擦,任由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每一滴眼淚跌落到水泥地板上,都被摔得粉碎。很快,他腳邊的地板上就形成了一塊深淺不一的不規則圖案。在這種天氣下,這個圖案將會很快消失,而且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石英鍾一如既往規規矩矩地走著,仿佛永遠不會停歇。
趙詩華心裏充滿了挫敗感,忍不住深深地歎了一口長氣。
聽到趙詩華的歎息聲,李官勝仿佛猛然醒悟,囁囁地說:“阿姨,也許你不相信,我真的不是殺人狂魔,我從來沒有那麼殘忍過,我做夢都沒有想過我會這麼殘忍。我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會那麼殘忍地把蔣宇殺掉。關於那一刻的記憶,我很模糊。我隻知道,失去理智的時間隻有那麼幾秒鍾。正是那萬劫不複的幾秒鍾,徹底地改變了我的人生,讓我變得一無所有。我不但違背了倫理道德,更嚴重的是觸犯了刑事法律,遲早都會受到法律的製裁。如果那天我有勇氣往樓下跳,或者往汽車上撞,現在馮致遠和衛三寶依然還活著。我當時為什麼沒有勇氣跳樓和撞車呢,反而一錯再錯,大錯特錯?我到現在還活著,我為什麼要活著?我為什麼要活著!咳,咳!”
趙詩華想道:“《三字經》說:‘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又說:‘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古人誠不我欺!”又想道:“一個人要對他自己的所作所為負主要責任,但家庭、學校、社會這些環境,對他個性的養成有著極大的關係。做父母的,應該好好研究,怎樣才能培養孩子的好身體、好習慣、好心態?”
趙詩華不知道再說什麼好。除了勸他去自首之外,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麼。
李官勝卻在心裏懺悔:“我錯了,我的兄弟,但‘對不起’這三個字,我又如何說得出口?我錯了,我的兄弟,但‘請原諒’這三個字,我又如何說得出口?不久之後,我很快就會和你們相見,要打要罵任由你們,我保證會像我父親要求的那樣,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可是,你們會見我嗎,會跟我說話嗎?”
然後,他喃喃地說:“我錯了,我的父母,今生今世我對不起你們,你們隻當從來沒有生過我。我錯了,我的姐姐,我拖累了你們,你們隻當從來沒有我這個弟弟。我錯了,我的親人,今生今世辜負了你們,我不敢祈求你們的原諒,隻願你們平安、健康。”
“願逝者安息,願生者安康。”趙詩華輕輕地說。
可是,逝者能夠瞑目安息嗎?他們的親人所遭受的創傷,恐怕一輩子都無法愈合,他們又如何安康、如何才能求得平安?
趙詩華想:“可是,除了美好的祝願,我們可以做些什麼?我們又能做些什麼?”
盡管恨他殺死三個無辜的人,趙詩華還是繼續撕卷筒紙,遞給李官勝擦眼淚,輕輕地說:“不要哭了,注意身體。”
李官勝右手接過卷筒紙,但沒有用來擦眼淚,而是無意識地往左手手掌上卷,把卷筒紙纏在四個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