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父母之心（一）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
趙詩華小心翼翼地問：“你看見我兒子的相片了。他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的驕傲。你也是大學生吧，不知讀幾年級了？”
後生仔呆呆地看著南山的相片，沒有回答，隻是忍不住輕輕地咳嗽一聲。
“如果我猜得不錯，你的年紀跟我兒子的應該差不多。我的兒子在外地上大學，我有時候不能及時給他寄錢，給他的學習和生活帶來一些不便。”
趙詩華接著解釋，有一次，南山打電話回來，說學校要求提前交納第二學位的學習費用，她匆匆忙忙地去銀行轉款。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連續三次輸錯了密碼，結果銀行卡被鎖，無法及時取到錢。偏偏在辦理密碼掛失手續時，銀行的工作人員發現她身份證上的號碼與銀行檔案中記錄的號碼有一個數字不同。這不是越急越出亂子嗎？幸虧銀行卡是學校財務統一辦理的，經學校財務科及時出具證明，她才得以辦理掛失手續。等到她上竄下跳地終於把錢取出來寄給南山時，還是比學校規定的時間晚了三天。幸好南山沒有催她，更沒有責怪她，反而認為是媽媽手頭的錢不夠，她又不便向阿公、阿婆和舅舅、阿姨借，於是他在焦急的等待中向院裏申請緩交。
見後生仔沒有說話，她接著說：“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困難，是不是家裏沒有及時寄生活費，沒有錢用了？父母養你這麼大不容易，千萬不要放棄。你在經濟上有什麼困難可以告訴我，說不定我可以幫助你。”
他還是不說話，眼睛有些發熱，用力眨了幾下眼皮。
“或者，你有其他的什麼困難，可不可以跟我說說，也許我可以幫助你。啊，我看你有些咳嗽，是不是感冒了？”趙詩華在作進一步的試探。
後生仔愣了一下，感到雙眼更加發熱，但一時又不知如何回答，猶豫了一下，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你的兒子有你這樣一個媽媽，真是幸運。”
後生仔終於開口說話了，趙詩華覺得這是個好兆頭。
“做父母的，有誰不心疼自己的兒女。”她誠懇地說：“我相信，你的父母一定也很疼你的。”
可以想得到，如果父母不疼他，他怎麼可能長得這麼高大結實呢。
後生仔鼻子酸酸的，眼淚差不多要流下來了。他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你看牆上的這副對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其實，世上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凡事都要想開點，什麼事情都好辦。”
後生仔又不說話了。
此時，趙詩華多麼盼望電話機或者小靈通的鈴聲響起。可是，一直都沒有。平時除了南山、父母和妹妹、弟弟，很少有人打她的電話。她的電話都是打出居多，打入偏少。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
石英鍾依然嘀嘀嘀嘀地有節奏地響個不停。嘀嘀嘀嘀的響聲，既敲擊著趙詩華的心，也敲擊著後生仔的心。
趙詩華眼前又浮現了通緝令上的相片，但她不能確定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通緝令上的那個人。最後，她還是鼓起勇氣，決定試探一下。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小聲喃喃地說，像是自言自語：“現在外麵到處貼著通緝令和緊急協查通知，說青山大學的一個學生殺死了他同宿舍的三個同學。”
趙詩華注意到，後生仔的肩膀晃動了一下，嘴角抽搐了兩下，全身顫抖。
她的心也跟著抽搐了幾下，頭皮陣陣發麻。
石英鍾仍在輕輕地嘀嘀嘀嘀地撞擊著屋裏兩個人的心靈。
突然，後生仔用力撕扯自己的頭發，然後又使勁地敲打自己的額頭，顯得十分煩燥。
趙詩華吃了一驚，問：“你頭痛嗎？你哪裏不舒服？”
後生仔沒有回答，呼吸聲越來越沉重。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
“我，──我，我就是那個李官勝。蔣宇，馮致遠、還有衛三寶，他們都是我殺的。”終於，後生仔艱難地說。
他把頭埋進雙手臂彎裏，雙肩聳動，一邊抽泣一邊說：“其實，他們都是和我一起住了差不多四年的同學，我的好朋友，我的好兄弟。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會那樣做。我很後悔，我真的很後悔。但是，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此刻的李官勝顯得那麼軟弱，那麼無助。他隻顧抽泣，忘記了他應該做的防備。
他想道：盡管在大學裏並非萬事如意，但自己平時與馮致遠、衛三寶、蔣宇三個相伴，一起吹牛聊天、打球打牌、看球上網，考試前一兩天一起通宵達旦地死記硬背，嗬欠連天地參加考試，考完試後相互擲書相慶。北京申奧成功，自己不會喝酒，也與大家一起鬧了個通宵，喝了一肚子的啤酒，醉臥一日有餘，醒來後還在喊“中國加油”、“我們贏了”。楊利偉遨遊太空成功歸來，大家慷慨激昂，心潮澎湃，高呼“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振興中華”。每當國家男足出戰，大家更是每場必看，邊看邊罵，邊罵邊看，又愛又恨。“9.11”恐怖襲擊事件以及美國攻打伊拉克，自己和衛三寶如癡如醉地收看電視，上網搜索各種消息和各方麵的評論，比對待自己的學習還要認真，可以用“刻苦”兩個字來形容了。臨近畢業了，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相約提前返校，共商前途大計。誰曾想到，由於偶然的爭執，引發心靈的崩潰，導致自己做出了無法挽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