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速之客(二)不同尋常的敲門聲
趙詩華打開自家那扇春節前才用綠色油漆油過的西式木板門,便踏進一個不夠四方的客廳。客廳之所以不夠四方,是因為中間被衛生間占去了一部分地方。衛生間的門口正對著大門,而且地麵比客廳和臥室的地麵高出大約兩塊磚頭的高度,顯得不倫不類。由於客廳麵積比較小,中間又夾塞了一個衛生間,加上家裏人口不多,趙詩華隻當客廳是過道,連把椅子都沒有擺。
客廳的左邊是廚房,趙詩華把麵條和娃娃菜放到廚房的灶台上,然後穿過客廳,走進大門右邊的主臥室,從小提包裏把學生的語文作業本拿出來,整齊地擺放到縫紉機台麵上,又把小靈通拿出來,也放在縫紉機台麵上,然後把小提包掛到主臥室木門後麵的掛鉤上。
主臥室的麵積將近20平方米,而在主臥室的兩邊,又各開有一個門,分別通向兩個較小的房間,其中左邊的房間是南山的臥室。至於右邊的房間,設計者本來是把它設計成書房的,但卻被趙詩華當成了客廳,家裏的電視機、沙發和書櫃、電腦什麼的,就擺在那個房間裏。不過,趙詩華很少使用這個客廳,隻是在偶爾上網時才用用。平時除了她最親的親戚,一般的客人就算到了家門口,也是說幾句話就走的,很少進屋來坐,她經常在主臥室接待自家親戚,把主臥室兼作客廳用。
趙詩華家裏的裝飾簡樸,甚至可以說有些寒酸,除了在主臥室的牆壁上掛有一幅《毛主席去安源》的油畫,油畫的左右兩邊配有一副對聯之外,就是在陽台上種了一株三角梅。此時,三角梅修長的枝條伸到陽台外麵,對著西斜的太陽,正燦爛地伸展著。三角梅又小又少的綠色葉子襯托著幾十簇鮮豔如花的桃紅色苞片,仿佛孔雀開屏一般,格外的璀璨奪目,說不盡的奔放和熱烈。
小區大院裏,一隻鳥兒在放聲吟唱,不知是在縱聲高歌還是在發表愛情宣言。
趙詩華在縫紉機前麵的椅子上坐下,輕輕地撫mo縫紉機台麵。她想起了縫紉機的來曆,想起縫紉機機頭上至今依然栩栩如生的蝴蝶,忍不住黯然神傷。
近年來,除了手織毛衣、毛背心外,趙詩華基本上都是買現成的衣服穿,很多年都不用縫紉機了,但她舍不得扔掉,也沒有想過要賣掉,畢竟它是父母饋贈的珍貴禮物。於是,她把縫紉機的機頭放進機箱裏,把縫紉機當作書桌用。──也幸虧縫紉機本身設有機箱,否則,還得找東西把機頭蓋起來,讓縫紉機變成留下來沒有什麼用扔掉又可惜的擺設了。多年來,趙詩華就在這台縫紉機台麵上備課,以前南山也經常在這個台麵上複習功課。唉,這也算是物盡其用吧。
這台縫紉機,是趙詩華與喻大海結婚時,她的父親趙忠國、母親錢麗容贈送的嫁妝。
趙詩華結婚的時候,還是計劃經濟和短缺經濟年代,城鎮裏的所有東西差不多都是憑票供應的。為了把大女兒的嫁妝辦得像樣些,趙忠國和錢麗容是想盡了一切辦法,終於弄到一台縫紉機、一輛單車、一塊手表的供應票。經過商量,趙忠國和錢麗容給新婚夫婦贈送了這台蝴蝶牌縫紉機,妹妹趙書華和弟弟趙安寧一起給他們贈送了一輛永久牌單車,而趙詩華自己則給心愛的老公喻大海贈送了一塊上海牌手表。
縫紉機、單車、手表曾經是當時結婚的“三大件”,正如房子、汽車、鈔票是時下結婚的“三大件”一樣。當年,擁有一台蝴蝶牌縫紉機、一輛永久牌單車和一塊上海牌手表,就像如今擁有一套豪宅和一輛名車一樣,是很多家庭的夢想。
盡管趙詩華的父母和妹妹、弟弟贈送給他們如此豐厚的嫁妝,給予他們最誠摯的祝福,但他們隻不過是共同生活了十多年,最終還是分道揚鑣了。這次婚姻,給趙詩華留下的,除了可以引以為傲的兒子南山之外,就是刻骨銘心的傷痛和無窮無盡的惆悵了。
世事真是難料。時至今日,縫紉機依舊在,還可以繼續發揮作用,而且由於保養得好,看起來還是嶄新的。單車卻被喻大海用舊、用爛,早已屍骨無存了。至於上海牌手表,從質量上看應該還是好的,但不知道喻大海如何處理了。後來在電視上看見他手上戴的是以“永恒的奢華”著稱的瑞士勞力士腕表,最近已經換成以“最小批量、最優質量、最高賣價”著稱的“愛表人士無可取代的腕上藝術品”江詩丹頓表。而昔日的新郎喻大海,早已成為別人的老公和別人的爸爸了,更是享有簽字權的廳級領導幹部,住的自然是與其身份相適應的豪宅,出入都有專人專車接送。聽趙書華說,他還經常自己開一輛黑色的奔馳。不知道這輛車是屬於他自己的還是單位的,也許是屬於別人的吧。最近他頻頻出現在新聞媒體上,勢頭強勁,似乎他在仕途上還有更進一步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