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別窮擔心了,下次休假,我就回去看你。
聽見這樣的話,不難猜到電話線的那端會是誰。
那樣的語氣,那樣的表情……是他東京的戀人吧?
“幹我什麼事?”在她心裏如此忖著的時候,一種陌生的、不曾有過的難過襲上了她的心頭。
她陡然一震,心慌又心虛地想轉身就跑——
“喂!”突然,和典發現了她,也叫住了她。
“什……什麼?”她自覺不能就這樣落跑,否則更顯得她心裏有鬼。
轉過身,她故作鎮定地望著他。“什麼事?”
他將手機放進口袋裏,挑挑眉心睇著她。“你偷聽我講電話?”
該死,她該不是聽到什麼吧?
“我耳朵也沒失聰,但絕不會聽不該聽的事情。”她趁機糗了他一下,誰叫他在咖啡廳時偷聽她跟美紗的對話。
雖然她明顯的是在調侃他,但他不以為意。
“人家說女人小心眼,真是一點都不假。”他語意促狹。
“什麼?”她不服氣地瞪著他,“誰小心眼?”
“你還在氣我聽你跟朋友講話?!”他抽了一口煙,悠閑地問。
“你才不值得我氣那麼久呢。”她噘著嘴,輕哼一聲。
看著她那小女孩似的表情,他笑了。
他真的覺得她很有趣,雖然她總是凶巴巴地對他。
其實,他不覺得她真的有多麼討厭他,相反地,當她橫眉豎眼地瞪著他、叨念他時,總給他一種像是在打情罵俏的感覺。
雖說他來到這裏為的是那樁開發案,而遇上她更是偶然。
但閑來沒事逗逗她,真的挺好玩的。
“要不要坐下來聊聊?”他問。
“我跟你沒什麼好聊……”她沒好氣地說。
“真是冷淡,我好歹也是你的員工耶。”他一臉可憐哀怨。
看著他那張英挺中帶著點狡猾味道的臉,她羞惱地擰起秀眉。“你又不是我雇用的。”
“那倒是,不過……”他頓了頓,“既然老板娘能接受我留在這裏,我就真不知道為什麼你不能?”
“我跟我母親不同。”撂下一句,她幾乎可說是落荒而逃地逃離他的視線。
“不錯嘛,”看著她的背影,他撇唇一笑,“你還知道自己跟你母親不同……”
第二天傍晚,美紗又來了。她是個行動派,從不放過任何可能的機會。
“他呢?”見到琉璃,她劈頭就問。
琉璃一開始還不明白她指的是誰,但旋即,她意會到美紗指的“他”就是蜷川和典。
“我以為你是來找我的。”她酸酸的說。
“你不是在吃醋吧?”美紗指著她鼻子,開玩笑似的說:“我開始懷疑你喜歡的人是我了耶。”
“你找死啊?”琉璃瞪了她一記,好氣又好笑。
見美紗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琉璃自覺有義務提醒美紗幾句。
“我告訴你,你最好放棄他。”
美紗皺皺眉頭,“怎麼?你對他有興趣?”
“你真是……”琉璃羞惱地瞪著她。
“如果是你有興趣,那我就放棄
又是星期三學琴的日子。
出門前,琉璃特地跑到廚房去找多良,耳提麵命半帶威脅地警告他:“不準再叫那家夥來接我。”
雖然當時多良正忙著上菜,但她想……他應該有聽進去吧?
近十點,她離開琴藝教室,一走出門口,便看見旅館的小卡車。
這次,來接她的人沒坐在車上,而是靠著卡車,站在一旁。
而那個人……還是他?
她氣呼呼地衝到車子旁,“多良叔叔呢?”
“他忙。”和典閑閑地說。
“那岩吉咧?”
“他也沒空。”
“為什麼每次都是你有空?!”她有點慍惱。
“我不知道。”
“我不要你來接我。”她瞪著他說。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激烈,他奉命來接她,其實一點錯都沒有,她沒理由更沒借口怪他什麼,但……
但每當看見他,她就忍不住鬧起別扭來。
雖說她一向對男人就維持著不即不離的態度,但她從不對任何一個男人發過睥氣,動過肝火。她是怎麼了?她真的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和典神情平靜,不發一語地望著她。
“你是怎麼一回事?”須臾,他淡淡地問道。
隱約感覺到他有點不高興,她倒是心虛起來。
“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反正車我開來了,你坐不坐?”他問。
琉璃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半聲不吭地開門上車。
車子在回玄春的路上行駛了許久,兩人始終不發一語。
看著路邊的樹木一棵棵地往後倒退而去,琉璃不知怎地竟覺得頭暈……
“慢一點……”她說。
和典並沒聽見她的聲音,繼續踩著油門。
“我說……”她莫名焦躁起來,並氣惱地大叫:“開慢一點!”
和典微微一怔,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將車子開到路邊,並緊急煞車。
輪胎級路麵摩擦,發出了——的尖銳聲響。
琉璃驚魂甫定,心驚膽跳又懊惱不滿地瞪著他,“你……”
“你真不可愛。”他打斷了她,兩隻眼睛筆直地盯著她。
她陡然一震,錯愕地望著他,好一會兒回不過神來。
“剛開始我還覺得你隻是愛鬧別扭,但現在我發現你的性情簡直是古怪。”他說。
“你……”她露出不滿的表情。
“適度的刁鑽很可愛,但過分的刁鑽叫野蠻。”他直視著她,“你懂不懂?”
“你想教訓我?”明明有點心虛,但好強的她還是不肯退縮讓步。
“我沒想教訓誰,隻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著,他熄掉了引擎,“說說看,我是哪裏讓你看不順眼?”
看他突然熄了火,而車子又停在荒郊野外,她覺得不安又惶惑。
“你……你開車。”她感覺自己的聲線在顫抖。
“你放心,我不會做壞事,隻是想聽聽你怎麼說。”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懼。
“我沒什麼好說的。”她說。
“怎麼沒有?你不是看我不順眼?”他神情凝肅地看著她。
“我沒看你不順眼……”她小小聲的道。
“那你幹嘛事事針對我?”他問。
她下意識地往門邊移,沒回應他的問題。
見她不斷地往門邊移動,和典伸出手去,一把就攫住了她的手。
“呃!”她大吃一驚,兩顆眼睛瞪大了地看他。
“你是對所有的男人都不滿,還是隻針對我?”
“我……”車內有點昏暗,但她還是看見了他閃著銳芒的雙眼。
她兩隻眼睛不安又委屈地睇著他。“送……送我回去。”
“你還沒回答我。”
“我沒義務回答你的問題,而且你幹嘛為難我?”她懊惱地睇著他。
他一怔,“我為難你?”
真是夠了,是誰不斷地挑剔人、刁難人的?
雖說一開始,他還有種“打情罵俏”的感覺,但近日來,他越來越不覺得是那麼一回事。
他感覺她在排斥他,不全因為他是男人,仿佛還有其他原因。
是什麼原因,他不知道也不清楚,不過她沒理由得寸進尺。
“你發什麼呆?送我回去。”她語氣強硬。
這會兒,他大少爺脾氣一來,也跟她杠上了。
“你這種脾氣,是正常男人都會倒退三步。”他語帶嘲弄,“你可能會嫁不出去。”
“要你管?”她羞惱地瞪著他,“我從沒打算要嫁。”
“放心吧,沒人敢娶你的。”他哈哈一笑。
“你!”即使在母親的影響下,她本就沒結婚的打算,但被他這麼一激,還真是教她生氣。
他在說什麼東西?有多少男人追在她後麵,就為博她一笑,他居然說她沒人要?
見她生氣漲紅著臉,和典露出得意的笑。
但隨即,他笑意一斂,“你這種脾氣,真的會沒有男人敢要你,不過……我不怕。”
琉璃一怔,驚疑地望著他。
“我不怕你這種脾氣。”他神情嚴肅,“我敢娶你。”
他這句話才一出口,琉璃的心就咚咚咚地跳個不停。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發燙,耳根發熱,整個人像是快燒起來似的。
“你……”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我敢娶你。”他將身子欺近她,近距離地凝視著她驚羞的臉龐。“你敢不敢嫁我?”
他的欺近教她更加驚慌,她反射地伸出手推他。
“走開!”她大叫。
他身子一側,她推了個空,整個人被那股力量拉著往前。
“啊!”一聲驚呼,她跌進了他懷裏。
還沒來得及推開他,她就先抬起頭來。
臉一揚,她的視線對上了他的——
窗外透進的微光下,四目相對。
他心頭一悸,而她驚慌害羞。
她驚怯的模樣還是那麼地美麗,美麗得教他失去該有的理性。
頭一低,他迅速地在她唇上印上一記。
她瞪大雙眼,像是被電到了般的僵硬。
和典的吻溫暖而帶著試探,不深入,更不具攻擊性,像是……羽毛輕觸般。
望著她一臉驚怯的表情,他胸口一陣激動。
她並沒有拒絕,更沒有閃躲。
“你這樣的女孩若真抱獨身主義,那真是……太可惜了。”他低聲地說。
說罷,他情不自禁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一次掠奪了她的唇。
這回,他的吻變得有點狂妄,有點熱切……就像是要她永遠記得這一秒鍾的震撼般。
她是想推開他的,可是……她卻渾身無力。
她像隻被麻醉了的羊,癱軟在他強勁的臂彎裏。
她感覺到他的心跳、他的氣息、他的溫度……她從不知道男人的身體是這樣的溫暖,而胸膛又是那麼的寬闊厚實。
這是她從不曾有過的經驗,它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強烈、那麼的震蕩她原有的世界。
忽地,一道強光射進了車內,驚醒了她。
那是一輛行駛過的車輛所發出的光線,而它適時地將她從另一個世界裏喚回。
她以雙手推開了他,羞惱而驚慌地瞪著他。
他一怔,自知失禮地露出歉疚的表情。
“我……”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歎了一口氣。
她瞪視著他,恨恨地說。
她打開車門,飛快地跳下了車,沿著馬路旁,快步地往前走。
見狀,和典立刻跳下車子,追了上去。
“你做什麼?”他拉住她的手。
她轉頭瞪著他,“我要走回家!”
走回家?開車都要花上四、五十分鍾的路程,她居然說要走回家,而且是現在?晚上十點?
“你發瘋了?”他蹙眉,難以置信,“你不怕遇上壞人?”
“壞人?”她直視著他的臉,“剛才在車上的那個壞人,現在就在我眼前。”
他啞口無言。
是的,他剛才確實親了她,而且還兩次。
不過他不是抱著占便宜的心態,而是真心的。
“剛才的事,我不會道歉的。”他說。
“什麼?”她一震。
不道歉?他是什麼意思?當然她是不冀望他會道歉,不過他這一副理苜氣壯的模樣,還是教她動了氣。
“無賴!”她氣得大罵。
“我不下流,也不是無賴,好嗎?”他皺皺眉頭,懊惱地說。
“那你是什麼?”她瞪著他,咄咄逼人,“你憑什麼那麼做?你憑什麼?!”
“因為我……”他猶豫了幾秒鍾,“因為我對你有好感,行嗎?”
她一怔,眼底翻騰著複雜的情緒。
有好感?他是說他……喜歡她?對她有意思?
他怎麼可以?他明明已經有女朋友了,怎麼還可以對她示愛,甚至親吻她?
難怪媽媽說男人不可靠,尤其是好看的男人。
還沒結婚都如此用情不專,結了婚,進入一成不變的婚姻生活,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你真可恥。”她咬牙切齒地道。
“什……”他一震。可恥?
真是夠了,她剛才罵他下流、無賴,現在又說他可恥,天知道她接下來還要罵他什麼。
做錯了被罵當然應該,問題是……他做錯了什麼啊?
就因為他向一個決定不婚,甚至懼婚的女人示愛?
“你明明有她了,居然還……”她氣恨地說。
“她?”他一怔。她指誰?
怔愣了一下,他腦海中閃過一張麵孔——美紗。
“你說她?”他濃眉一挑,“拜托,我跟她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我不想知道。”她打斷了他的話。
“你誤會了。”
“跟我不相關,我不想知道。”她又說。
看著她那張冷漠而惱火的美麗臉蛋,他沉默了一下。
她為什麼這麼生氣?因為她以為他跟美紗有什麼?
如果真是因為這樣,那是不是表示她介意,她在……吃醋?
琉璃瞠瞪著他,又侮罵了一句卑鄙,然後轉身要走。
“喂。”他及時地拉住了她。
“放手。”她回瞪著他,兩隻眼睛像要噴出火來。
迎上她憤怒的目光,他無奈一歎。“我投降,好嗎?”
她不解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我下流、無賴、可恥、卑鄙,你愛罵什麼就罵什麼,但是拜托你,別真的從這裏走回家。”他露出了溫柔又愛憐的表情,“很晚了,別拿自己的安全賭氣。”
他這些話說得中肯又誠摯,一時間,她竟頂不上話。
“你要是有什麼萬一,我沒工作事小,一輩子良心不安事大。”他說。
她沉默不語,隻是蹙著眉心,懊惱地看著他。
“上車,好嗎?”他瞥了小卡車一眼,“我保證不會再說話。”
她瞪著他,有點懷疑。
“我發誓。”他舉起右手,一臉正經,“一路上,我會安安靜靜,連喘氣都很小心。”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她動搖了。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想坐“十一號公車”回家,隻是一口氣吞咽不下,一定要發泄發泄罷了。
躊躇了一下,她轉身往車子的方向走。
見狀,和典鬆了一口氣,趕快跟了上去。
坐上車,發動引擎,他再睇了她一記。
她將頭望向車窗外,擺明了不隻不想聽到他的聲音,更不想看見他的臉。
蹙蹙眉頭,他有點無奈,但並不覺沮喪。
不管是高興還是生氣,有反應總比沒反應好。
至少他知道,她在意他跟美紗的關係——雖說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忖著,他樂觀地撇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