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非禮勿動(3 / 3)

不論吳尚宮怎麼威逼他仍是循序漸進,娓娓道來。

怪不得張太醫在太醫院三十年,一路升遷,坐到從一品的官職,雖說不是正一品督提調,不論督提調走馬觀花換了多少任,他這個提調卻也是屹立不倒,除了高超的醫術,其為人處事自是有過人之處。

我的目光穿過垂簾想要看清他的相貌,怎奈吳尚宮佝僂的身影擋在中間,望著她疲憊、操勞的身影,她是最害怕敬妃閉眼的人吧!宮中的至密尚宮在主子去逝之後,服喪滿三年就要離開宮廷。

嬪宮則靜靜的守在敬妃的身邊,一動也不動,她的雙手枕在膝上,垂著一雙鳳眼,雖然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從她局促的呼吸聲中可以判斷,她的心裏壓力絕不比吳尚宮要少。

中宮之位是不可以空懸的,若敬妃有個閃失,那麼這個位置會由誰來坐呢?從後宮中推舉嗎?這樣一來,恭嬪的勝出是勿庸置疑的,她所出的王子也將成為嫡王子。

從朝庭的閨秀中再挑選嗎?任由年輕的繼妃產下後嗣?連我這麼一個小小的宮人都能想到這一層,更何況是頗有城府的嬪宮。我也再心內歎息,若此刻敬妃升遐,我的命運更加叵測。

不要變,千萬不變,敬妃娘娘您一定不要有事,您的康健代表著後宮的格局,不止後宮,之後我才知道,自敬妃暈倒那一刻開始,消息傾刻間就傳到了朝庭。

所有的風向標都關注在宮廷,比起後宮格局的變化,朝庭勢力的蠢動,更為驚心動魄,正所謂是一發不可牽、牽之動全身。國母的更替與王權的更迭如出一轍。

“中殿,你這是怎麼了?”盧內侍扶著主上蒼老的身影,他藹藹白發及長須因風塵仆仆的趕來而吹的淩亂,他看到敬妃不醒人事的躺在垂簾裏,那份憂心難以言表,他抽動著胡須,握著敬妃的手,顫抖不止。

若非我在場,真是無法相信無比威嚴崇高的主上也有這麼溫情的一刻,此刻的主上隻是一個關心著發妻安危的男子,他眼底的那份憂心是無比真誠的,是發自心底的,不似我等都帶有功利心。

醫女呈來湯藥,張太醫檢視之後端給氣味尚宮,豈料吳尚宮一把接了過來,自嚐了一口,又從荷包掏出銀針點在湯藥裏,這個時候,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相信,她害怕、害怕有人會趁機落井下石。

因吳尚宮親身服侍敬妃,概不假他人之手,我便在小書房處理中宮殿問安的書劄。

敬妃病倒宮中的已從朝庭傳到全國,在都城的王室外戚、朝庭大臣並外命婦紛紛進宮探視,中宮殿外已站滿了等後探視的親貴。

各地的慰問箋表也如雪片般湧到中宮殿,嚴宗特下召命敬妃的兄長樂浪府院君提前返京入宮晉見。我捧著擬好的書信,討嬪宮的示下,敬妃病倒後宮中的主事權就由嬪宮全權打理。

還未進入內殿,就聽得宮人匆匆入內稟報:“啟稟主上,君夫人徐氏身著素服跪在中宮殿外蒿席戴罪,”

“這個時候,來這裏添什麼亂,永安,你是怎麼約束妻子的,”嚴宗聽了自是煩惱,歎息裏滿是責備。

永安大君原和東宮、仁平公主坐在垂簾內照看敬妃,見嚴宗如此厭煩,隻得伏在地板上:“一切俱是小兒失德,小兒這就命她回去。”

“讓她跪著,除非慈娘娘醒來,”隔著推門就聽見仁平公主壓低著聲音向主上哭訴。

她強烈要求主上嚴懲徐氏,廢去君夫人之封號。而恭嬪徐氏則在一旁苦苦哀求,請求待敬妃醒來之後再由其栽奪。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爭得不可開交,“罷了,在中殿未醒過來之前,就讓徐氏先跪著,”嚴宗權衡再三,暫時作了定論。

我進入內殿之後,正要將書劄呈到嬪宮的跟前,恭嬪突然站起身,走到我的麵前,一記響亮的耳光摔在我的臉上,力道之大,我隻覺眼前一陣金星,整個人跌倒在地,散落了一地的書劄。

“恭嬪,你這是做什麼?中殿需要靜養,”嚴宗滿是不悅的望著恭嬪,恭嬪微微行了禮,指著我嗔目嫁禍道:“若非這個賤婢挑唆中殿娘娘與君夫人的關係,若非她使下三爛的手段勾引大君,中殿娘娘今日就不會暈倒。”

“父王千歲,不是這樣的,是慈殿娘娘為了王室的後嗣,想將鄭尚宮送給永安為妾,是因為徐氏忌妒,氣倒了慈殿娘娘,這個事情嬪宮娘娘與吳尚宮都在場,”仁平公主當仁不讓,據理力爭。

嬪宮居然俯下身,一麵伸手扶我,一麵轉回頭向嚴宗稟報:“兒臣雖然到中宮殿晚些,但當時慈殿娘娘確實給氣得全身顫抖。”

“主上殿下,公主娘娘所言句句屬實,絕無虛假若,奴婢真是為娘娘的康健憂心。”吳尚宮聲音顫抖,哽咽難抬。

“你是中宮的身邊的封書尚宮?”盧內侍挑起卷簾,扶著嚴宗緩緩走出來,因恭嬪使盡全身力氣摔了我一個耳光,我感到連聽力都有模糊,嘴角一陣腥甜,盤發也鬆亂了,撐著身子微微欠身:“回主上殿下,正是奴婢。”

嚴宗走到我的跟前,如海水般湛藍的蟒服躍入我的眼簾:“抬起頭來,”我緩緩抬起頭雙眼迷離,這麼近,卻因暈眩看不清主上的龍顏,“倒是個可憐見的孩子,”他從龍袍中掏出手帕遞給我。

迷糊中雙手接過嚴宗的手帕:“聖恩浩蕩,”他的聲音透著慈祥:“把嘴角的血跡擦了,先退下歇息吧!”便命宮人摻著我,離開前,我因想著失落的手劄,便掙紮著和宮人一同去撿拾。

一卷手劄遞到我的跟前,抬首一望,是永安大君渾圓的臉,他的目光,有困頓、有複雜、亦有憐惜。

我感到委屈、更感到備受羞辱,眼皮子淺,心內一酸,就怔怔落下淚來,連忙別開臉,接了手劄,匆匆逃離。

“奇尚宮,我沒有力量,”蕭瑟的梧桐樹下,佇立著嬪宮孤寂的身影,奇尚宮上前摻嬪宮因勞累和緊張而疲憊的身子:“所幸是慈殿娘娘醒過來了,”

見嬪宮鳳眼低垂、眉頭緊鎖,她軟言開解道:“嬪宮娘娘就不必太過憂心了。”

“借這個機會,跟哥哥說,想辦法讓父親大人也回到都城吧!”嬪宮從唐衣內掏出書信,奇尚宮連忙收了,謹慎保管,“還請娘娘放寬心,樂浪府院君都能回到京城,何況是大監大人。”

嬪宮望著宮廷無數的殿閣,愁緒繾綣:“當慈殿娘娘病倒之後,我是那麼的無助,你知道嗎?”

奇尚宮倒是暗暗抽了口涼氣,此刻她這位主子的神情,令她亦感到憂心,“在這個宮庭,在東宮還沒有成為君主,我還沒能坐上國母的位置之時,我什麼都不是,一個小小的嬪宮,甚至不如主上的後宮。”

奇尚宮抱著雙手,半眯著眼:“恭嬪可真是囂張,當著主上的麵,竟敢責打中殿娘娘的宮人。”

“你錯了,”嬪宮轉回身,細長的鳳目閃過聰慧:“她當然敢責打鄭尚宮,如果慈殿娘娘有個閃失,她就是這宮廷的女主人了。”

“那麼,如今,請娘娘您早日誕下世嗣吧,若生下元孫,娘娘您的地位就能牢牢穩固了,”奇尚宮的擔憂裏滿是懇切,嬪宮伸出手探尋的撫著腹部:“怕是不可能夠了,你以為王內官死了,一切都會發生改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