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非禮勿動
第25章:非禮勿動
“鄭尚宮的聲音,有些心不在焉的,”敬妃溫和的言語將我引了回來,“聽說宮人們都爭著辦差,想在外行走呢!”我的目光依舊落在經文上,聲音很輕:“恩,是比尋常要多些呢!”
“你很誠實,也很守本份,”敬妃探起身子,我連忙上前扶她起來,“我給你的將來作了安排,”聯想到之前吳尚宮的話,當然會慌亂,扶著敬妃的手微微發抖:“娘娘,小女的將來,就是悉心的服侍您。”
敬妃無比慈愛的望著我,目光裏有著暖暖的笑意,應是真誠的:“我老了,你不可能跟我一輩子,有一天,也是要眼不見為淨,撒手人寰。”“中殿娘娘長命百歲,說這些傷感的話,奴婢亦是會傷心的,”不論如何,她是大君的母親,她亦不曾虧待我,至少,她與我還沒有利益衝突。
“你除了是個宮女之外,你的容貌舉止,言行品性,都是出類拔萃的,親貴裏幾個小輩兒,除了河城府夫人的小兒子媳婦兒樸氏,都未能有人及得上你,”敬妃如此的讚譽並未讓我感到欣喜。
見我低頭不語,她隻當我緬腆謙遜:“出生也不是問題,你是益陽府院的後代,也是名門之後。”她如此抬高我的身分,更是加重了我的疑慮。益陽府院君是太宗追封我的先祖鄭夢周,所冊封的封號。
敬妃將手攏在唐衣裏,柔和悅耳的聲音在我聽來像是一曲變奏:“最近宮裏發生了很多事兒,也需得喜事兒來衝衝,這樁喜事兒,非你莫屬,唯有你才能讓我放心,你是我的貼心小襖,更是眼睛和耳朵。”
看來我的疑惑是對的:“娘娘,小女不是很明白娘娘所指。”敬妃從案幾下拿出錦盒:“打開來看看。”我因內心沉屙,一個活結,扯了好一會兒,才打開:“娘娘,這群子,不是您前些日子,讓我係在脖子上的嗎?”
敬妃樂嗬嗬的指著裙子:“早準備好了,上回就是特特讓你來試的,這呀,叫伏魔群,在本朝已經失傳了多年,我亦是在仁粹大妃的起居注裏看到的,才知有這樣一個典故。”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典故呢?”我雖頓愈,卻還是清醒,冷靜下來,要聽靜妃把話說完。敬妃像是開悟:“原來納後宮是有嚴格的禮儀和規範的,還有諸多的忌諱與講究,王室的才會和睦,才會開枝散葉,子嗣成群。”
納後宮,一片杯弓、竟成蛇影,在敬妃未確切下召之前仍是強打精神傾聽,“內官背起梳洗打扮之後的後宮,將伏魔群係在後宮的身上,令她的腳不沾這宮廷的塵土,不沾塵世的煩惱,如此,一直背到合宮的寢室裏,陰陽交合,孕育男女。”
耳畔的聲音開始漸漸模糊,我所害怕的事,就要發生了,怎麼可以給東宮侍寢,去當他的後宮,趁敬妃未金口玉言敲定此事之前,興許還有轉機,遂伏在地板上:“奴婢求娘娘開恩,求娘娘開恩,奴婢隻想服侍娘娘,請娘娘不要將奴婢送去東宮侍寢。”
她原是興致勃勃、無比興奮的,見我如此行大禮打斷了她,慈眉善目間一陣錯鄂:“什麼?你說什麼?”
哪怕是隻有丁點機會,都要爭取,我硬著頭皮再次請求道:“奴婢求娘娘開恩,求娘娘開恩,奴婢隻想服侍娘娘,請娘娘不要將奴婢送去東宮侍寢。”敬妃掩著口哄堂大笑,正要說話,外間通傳徐氏進見。
她收起笑容,斂眉肅目,端正了身子,一臉平靜的望著行大禮的徐氏:“臣妾給慈殿娘娘請問,願您吉祥。”“起來說話吧!”敬妃淡淡的,與之前對我的和藹形成鮮明對比。
徐氏揶瑜著,尋思著話題討敬妃歡心:“呃,慈殿娘娘,臣妾今日完成了課業,已獨自抄寫了一遍《內訓》呢!”敬妃方沉吟道:“如此,甚好,”她雖不喜歡徐氏,到底還是頗有修為的。
其實,之後我才明白,不管是客氣而生疏的對徐氏,還是和氣而慈愛的對我,她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她心愛的兒子,永安大君,可憐天下慈母心,身為母親,時時刻刻都再為自己的子女作打算。
見敬妃言語雖然寡少,卻無前些個日子嚴厲的責任,徐氏緊繃著的心弦總算是鬆了些,她舒了口氣,明眸秋水裏,一片笑意:“剛才再推門外,恍忽聽見鄭尚宮推卻為東宮殿下後宮之舉,鄭尚宮又何必婉拒娘娘的一番美意?”
我隻得又伏在地上:“還請中殿娘娘成全奴婢的一番心意。”敬妃並未將我叫起,聲音冷淡:“君夫人不曾學過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這樣聖人的教誨嗎?”
徐氏聞言,深知又是造次了,經過幾次與敬妃的對峙,她開始懂得妥協:“臣妾知錯了,臣妾不該提這個。”敬妃見徐氏比前幾次知退讓,自然是給她台階下:“知道就好,以後都要放在心。”
她方衝我說:“你且起來吧!”我伏在地上,仍是不敢起身,見我如此,她竟然上前來摻我:“傻丫頭,我從來沒有說把你許給東宮。”我抬起頭,敬妃身上的檀香味,那細膩的紋理之味令我感到踏實。
我從她的眼底看到,慈愛、和氣,一如母親,心底的蛇影即時散去,一碗甘冽的清泉呈於眼前,有想要狂飲的歡喜。敬妃與我分尊卑重新落坐之後,徐氏欲言又止,目光裏透著酸澀,不時落在我的身上。
她應該有些難堪吧,敬妃待我這麼一個宮人禮遇遠勝於對她,她豈止是難堪:“慈殿娘娘待鄭尚宮真是慈愛。”吳尚宮奉上桑菊飲,敬妃吩咐道:“天氣暑熱,喝這個消消暑,也上一杯給鄭尚宮。”
徐氏喝了口,她迫不急待的言語裏,已透著不滿和忌妒:“仁平姐姐得到的寵愛也不過如此吧!臣妾真是羨慕。”吳尚宮連忙上前開解:“君夫人,中殿娘娘體恤宮人,與疼愛仁平公主和您是不一樣的。”
“吳尚宮,你怎麼說的我像是忌妒一樣,再者說,我與慈殿娘娘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她將一腔業火發在吳尚宮身上,這吳尚宮也是奇了,她對徐氏的態度與恭嬪的態度是截然不同的。
她像是極畏懼徐氏,竟然低下頭說:“奴婢惶恐。”這讓我頗為納罕,在宮裏除了敬妃,她誰都不怕,怎麼可能會怕徐氏呢?難道真是一物降一物?隻是我們都忽略了,她眼角那深遂的笑意。
敬妃擱下茶盅,笑吟吟的望著徐氏:“既然你在,我有件事情也正好跟你商量。”這令徐氏即有不解,又受寵若驚:“願聞慈殿娘娘吩咐。”敬妃有些遲疑、故作為難:“嗨,這事兒麵對著你,有些難為情。”
徐氏千方百計想要討得敬妃歡心,見她如此相商,未弄清楚緣由,便連忙點頭答應:“隻要是慈殿娘娘吩咐,臣妾在所不辭。”“哦,這樣啊,好孩子,那麼,我也不覺得為難了。”
敬妃的話語像滾落的珍珠,字字珠璣:“我把鄭尚宮許給永安為妾,與你共侍一夫,你的美貌加上鄭尚宮的德行,雖說是世人都是賢妻美妾,到了你們這裏是賢妾美妻,倒也讓永安享盡了齊人之福。”
然後又調過頭望著我,殷殷囑托:“你與君夫人可要情同姐妹,你熟悉禮法,要多幫著她,姐妹情深,共同服侍好大君。”
真是太感意外了,意外到震驚,不是驚喜,是震驚,是幾時敬妃存下了這個心思。
而徐氏“豁”的站起身:“慈殿娘娘,您怎麼能這樣傷臣妾的心呢?臣妾不過嫁給大君未及半年,您就要給他納妾,臣妾可是把您當母親侍俸的?之前您怎麼挑剔臣妾,臣妾都是禮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