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水之來處(1 / 2)

沿芙蓉峰下,趕路半日,穿過一片絢爛的花海,烏碣峰已近在咫尺。

柳嵐雀望望,這座山峰不如芙蓉峰衝雲挺拔,而景致嘛,大概是一路瞧了太多,入眼的也隻是翠鬆攀崖,蒼石錯落的山地景色,倒覺看乏了。

柳嵐雀無心賞玩,她隻知這樣一座不甚入眼的山峰,卻有一處比六邏還佳妙的大湖,大象希形,大音稀聲!

眼中躍出幾許篤信,柳嵐雀趕的急,心裏像被什麼催著,隻恨不能生出了雙翅可以一下飛至那辰湖的湖口,來觀觀這問天門的“鬼門”究竟隱於何處?

柳小刀則默默隨著,那丹色鮮凝的唇齒中咀了根稗草,大概是自鬼獄那方而來,沿途行路苦寂,加之昨夜這耳朵被青孤紅魂的笑聲震麻了,柳小刀黑漆漆的潭眸沒有幾分光亮,隻麻木地移動著步履,思緒似乎早已神遊太虛去了。

行了一個時辰,柳嵐雀眼見前方陡現的幾條支路,不由地茫然頓住,轉身問柳小刀路時,兩人差點就撞了個滿懷,柳小刀緊躲慢躲,腳下一滑,連滾帶栽,最後隻能在草叢中仰八叉地望著頭頂的三尺青天幹幹瞪眼。

唉!

百無一用是書生!

柳嵐雀抱臂遠觀,小臉驟然泛起了愁,“我要是鳳炎煥,怕都懶得毒你!”她說著自高處輕盈躍下,將那不中用的書生自草叢中拉起,哪知書生的腳踝磕破了,透著血,連走路都打了跛,而那雙俊俏的眸子如今已瞧不得了,涼嗖嗖地,有些陰氣四盛的感覺。

“柳嵐雀,我要是鳳炎煥,就毒你個萬蟻鑽心、印堂如墨、七竅流血、肉腐骨化……”書生劍眉一橫,口中蹦豆子般說著人死時的各種慘相,十分地驚悚塵間,淋漓盡致。

柳嵐雀聽著有些楞,按理說這鬼獄是個自生自滅的所在,常年鎖在此中的囚徒若不瘋癲,也該是個粗蠻呆傻才是,這柳小刀是呆了點,卻足見佳樹之質,這口齒清利、內藏金玉的模樣,倒將西京有名的公子孟生都比下去了!

“你懂的可真多呢!”

搔搔腦袋,柳嵐雀兀自讚了句,聽在柳小刀耳中卻是一派諢言。

說了半天,沒見她怕上個三分,柳小刀倒氣了個玉麵飄紅,一掀眼簾,牙白身影往一旁杵著,如山中修竹般立在了習習的春風裏,隻看山陶然心境,也不打算再睬她半分。

“是怕那鬼君於鬼獄毒你,才學了這麼多的毒症嗎?”

柳嵐雀扶他坐下,臉上倒無諷刺挖苦之味,舉止婉良端靜,仔細瞧著,也是一閨閣妙女子的風韻,隻見她取了那竹籃中的龍膽,在山岩處用銀簪子研了研,之後用帕子浸了那藍紫色的汁液,小心地敷在了他腳踝的傷口處。

那雙手十分地靈活嫻熟,柳小刀想她平日一定做過不少類似的活計。

而近處這張小臉不過是十三的青澀光景,卻生生長出了一雙泰然嫣靜的秀目,超脫了年齡若許,柳小刀方覺自己適才說多了,隻淡聲道:“夫君子行走天下,當學富五車,這有什麼奇怪的,而易經曆算、物生物隕,天地人世皆在所學之類,自不可偏廢!”

耳聽他有行走天下之意,而不是坐以待斃等死,她倒是替他高興的。

“可你知道嗎,那並不是最毒的!”柳嵐雀抬眸,視線無比的清亮,螺眉中飄著一抹慧色,似乎在告訴他這世間有一種比地府的十八層地獄還可怕的東西。

眼中黑澤亦亮了半彎,“是你曾提到的天兕嗎?”柳小刀啟語。

“天兕隻是鮮少有人知道罷了,那最毒的我想是鬼樂!”眼睛起了一線哀色,而後又在微微一笑的瞬間,消隱了下去。

“鬼樂?”目光幽然一深。

“我隻知其名,並未見過。”柳嵐雀神情凝重道。

“故你認為天下無所不知、無所不藏的問天門該有這種奇毒?”

“鬼樂鬼樂,顧名思義,似乎隻能往此方尋,可是如若隻是這樣,世事反而簡單了!”

羽睫垂落,眉心不由地抽緊,父親柳川慘死宮中,是何曾可怕的死狀柳嵐雀並不知曉,但——

有一事她是知道的!

鬼樂終究隻是一種奇毒而已,若無人去碰,萬事都該是安穩的,而世間的人心或者勝似鬼樂,才讓一切的真實都顯得那麼的難以獲知,那麼的遙不可及。即若是此行她絞盡腦汁想要拜會的鬼君鳳炎煥,那顆心是何等的形狀,恐怕也是她無曾想象的!

幽一歎,背上了竹簍,望望如迷魂陣一般的山道,柳嵐雀忽地便釋然了。

既來,便沒什麼好回頭的了。

遠路、近路,隻是汗水的衡量,想著她隨便擇了一條路,便上去了。

柳小刀打量前方背影,明明是女子的婷婷纖弱,卻有著男兒一般的韌拔之態,墨瞳端詳那條山道,雖是隨便擇的,卻是最佳的一條,可能否尋得到那辰湖倒要看她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