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心是暗人經年的課業，嵐雀，二娘並未與你玩笑，你爹的意思，你……，你根本就不明白！”
眉心又緊了半分，柳棯青壓下心頭陣陣心慌，將一支金針在她剛配好的紫玉烏沙中蘸了數下，放在油燈的外焰上灼燒，火花濺響，輕煙撩動著一股甜似的花香鑽入鼻端，針芒上部已變得油黑發亮。
“紫玉烏沙是一種上乘的密藥，也是一種奇毒，那些一知半解的人拿它入藥，不知用冰麝化解毒性，故用不好，反而會毒入肺腑，活不過半載去！”柳棯青重複著上回教她的事。
“二娘——”接過那針，將其置於寒冷的冰魄濃香中，針上的黑跡哧地淹沒在了化開的冰水中，針已如先前一般光色澄澄，柳嵐雀以錦綾擦拭，執手奉還回去。
“做的不錯，嵐雀，如果二娘並非聽命聖上，有朝一日，務必殺了二娘，你聽懂了嗎？”柳棯青收起針匣，帶她步入了藥室。
身為暗人之女，柳嵐雀自幼便對危險有著異常的直覺，二娘這般說，實在是徒然，默默地隨著，長久未答話，密室內一片死寂。
“為什麼不答？”
“二娘——”
“嵐雀——”
柳棯青終是沉不住氣，打破沉靜，恨不得將這些肺腑心言刻在這孩子的腦中，卻見她徑直跪了下去。
“嵐雀，你別無從選擇！”柳棯青動容間，背脊僵了一下，一把拽起了她，茶眸凝視著她，未有半絲退讓。
柳嵐雀的眼睛飄出了水霧，父親隻教她皮毛之學，她的成長多半是眼前的這位女人的功勞。
父親在時柳嵐雀如大家閨秀般，習字操琴，也如尋常百姓家的孩子，幫助二娘料理家事，隻是父親一離開，她便有了很多機會，見識天下絕學，而這位她喚作二娘的女人，和她亦師亦友，感情極其深厚。
而她雖知暗人之路，刀光劍影，可她未曾用過“刀”，此時這一個殺字，卻生生落在了她的身上，還要她開刃於她敬愛的二娘，這真的是太可怕的事。
“二娘說過殺人並非暗人最上乘的修為，嵐雀一直謹記心間，而嵐雀還小！”那是早年柳棯青的訓誡，少女一股腦地搬了出來。
“不論年紀，有縛雞之力之人，便有法子能致人於死地，嵐雀，那對你不難，而我嫁入你們柳家不過是一個幌子，我的存在或許對你爹和你並無一絲一毫的好處！”婦人無異與她深辨，苦口婆心地與她說著取舍之道。
“嵐雀可以不做暗人，可以為奴為婢，嵐雀……，嵐雀不要殺二娘！”有什麼哽塞在喉間，少女跪行數步抱住了柳棯青，這個女人給予她的是如生母一般的疼愛啊！
“暗人的命從未屬於過自己，嵐雀，比起慘遭同仁暗算，能明明白白死在家人之手未嚐不是一種福報！”柳棯青撫摸過她的臉頰，悲戚橫陳在嘴角，又淡了下去。
在柳嵐雀偷讀的那些訓授之書中，家人對於暗人也是那般奢侈，千挑百選的每一個暗人身後都是一個孤寂的影子，家是拖累！
想到此，柳嵐雀有點悲哀，她的父親時常在外奔走，亦鮮少在她麵前流露出慈愛，二娘便是她最親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