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雀,你爹那是在保護你!”
“爹並不想讓我做暗人,既然這樣,為何我要像暗人一般去殺人呢?爹一定不允的!”
“你爹,他隻是——”沾上感情,就是死期將至,“嵐雀,你爹隻是不想讓你走上他的老路,他會因此埋怨自己,將你帶到世間受苦!”
“嵐雀不苦,因為有爹,有二娘!”
“嵐雀的刀不會讓娘痛,可別人的會,二娘曾答應過自己的生身母親,有生之年,不會自刎於劍下,也不會讓敵人殺掉,你是二娘的親人,如果有一天,二娘能這樣走,二娘會含笑九泉!”
“沒有二娘,就沒有柳家,這是我爹說的!”
“嵐雀,尋常的暗人不過是下焉之人,二娘也是。你爹卻不同,他是聖上身邊最器重的暗人,因此蒙受聖恩,而他這樣高絕之人,關鍵時可抵一相,可為將用,你自出生起便不曾落入賤籍,你是自由之身,四海之大,便有你容身之所!”柳棯青的心頭落滿了安慰。
“嵐雀不怕出身卑微,嵐雀要二娘活著,孩兒會親自求聖上,讓您成為自由之身!”
“住口,你又信口開河了,嵐雀!”
柳棯青喝住了她,麵聖對於暗人而言,並非是容易的事。
而有一種活法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那些卑微的暗人,被豢養在各處,行屍走肉般任人差遣,不是殺人,就是被殺。
幼時的記憶潮湧似地撲麵而來,“嵐雀,你要聽話,要將我的話好好想清楚,記個明白,你不小了,不能這麼沒用!“葉棯青一狠心幽閉了密室的暗門,留她麵壁思過。
在密室中麵壁思過的柳嵐雀,偷偷研讀著皇宮的地形圖。
她要麵聖,她想求得聖上一個恩典,為了二娘,為了柳家。
隻是柳嵐雀沒有機會得享聖恩,蒼茫人世中的柳家於一夕間蕩然無存。
惠帝於庚子年的初冬時節駕崩了,帝京中喪鼓聲聲,哭聲陣陣,烏壓壓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的父親沒能再回來,二娘獲知的消息是柳川如惠帝的若幹嬪妃飲了內廷的鴆酒,隨駕而去,未有半字遺言。
“皇命不可違,你爹在侍奉帝君,如往常一樣,就像以前他會好長時日方能歸家,隻不過這次會很長很長!”柳棯青一臉悲色的嗬斥住哭啼不止的她,帶她從密道奪路奔逃。
那些密道中的幹糧衣物是他父親日前偷偷備下的,柳嵐雀在路上開始明白為何那日父
親忙完一切後,很難得的為她畫了一麵紙鳶。
“來年開春,嵐雀放紙鳶的時候,爹會看到的!”父親滿眼的慈愛,柳嵐雀仍曆曆在目。
“嵐雀真能出去放紙鳶嗎?”那時的她問父親
“此歲過後,隻要嵐雀想去,無論何時爹都允了!”
“可爹總是在外忙,天大地大,怎會看到?”
“你忘了,爹爹是聖上身邊的暗人,寸目可接天,在天上,怎會看不到?”
是的,他爹柳川如今已魂歸天際,不論何時那天上始終都會有一雙父親的眼睛,看著自己如今人世飄蕩,想著,柳嵐雀就覺渾身都裹夾著寒冷。
在郊外一戶破敗的無人院落,柳嵐雀摸著父親為她畫的那麵紙鳶,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沿路而下,情勢日漸凝重,京畿腹地及鄰近三省皆重兵以待,四處皆是一片肅殺之氣,。
渡過皖塘,已臨冬至,降了大雪。
柳嵐雀開始接受他爹身故的現實,也愈發頓悟出暗人之悲。
二娘說暗衛司的青雲令牌已換,她暗查過一處行署,發現所有暗人皆被毒殺後坑埋了。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皇權的更替總是要碾過舊人屍骨的!
民間盛傳陳妃隨葬後,靜王被幽禁於淑闌殿,滴水未進,如今生死難測。
“靜王之母陳妃早年我也曾伺候過,倒是極好的一個人!”二娘歎息了一聲。
“這靜王雖是長兄,可依例,其母出身低微,早年便已封侯出宮去了,靜王本人一貫平淡衝和,不喜朝事,何以威脅到嶽王?聖上傳位於嶽王,前年在壽誕時就有此言,何故因此難及靜王?”柳嵐雀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