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夢醒時分 (二)(3 / 3)

“爸,忙了一天,累了吧?”斯詠轉到沙發後,給陶會長按摩著肩膀。

陶會長簡直有些受寵若驚了,他扭頭看著女兒。

“怎麼了,爸?”

“沒什麼,沒有什麼。你今天……這麼有空哦。”

斯詠沒回答他,她按著父親的肩膀,突然趴到了父親背後:“爸,我平時是不是很不聽話?是不是老讓您好煩好煩?老是惹您不高興?”

“你怎麼……怎麼突然說起這些來了?”

“我隻是想知道,想知道有我這樣一個女兒,您後不後悔?”

“後悔?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呢?”看著斯詠的眼睛,陶會長放下茶,也專注起來,“斯詠,不管是什麼樣的孩子,在父母眼裏,永遠都是最好最好的,你就是我最好的女兒,有你,爸這一輩子,都高興,都幸福,都驕傲,你明白嗎?”

摟住了父親的脖子,斯詠輕聲叫著爸爸,回想著毛澤東服侍他媽媽的樣子。

回到自己房間,斯詠鋪開那張寫著“姨父姨母大人台鑒”的信紙,深深吸了一口氣,提起筆來……

毛澤東送走斯詠回到病房,和弟弟一起陪媽媽說了一會話,就都趴在床邊,都睡著了,睡夢中的毛澤東,兩手還握著母親的一隻手,貼在臉上。文七妹倚靠在床頭,看月光透過窗戶,照在毛澤東的身上,她想輕輕地把手抽出來,但剛一抽,夢中的毛澤東卻像條件反射一般,又抓住了她的手,把臉靠在母親的手上。貼著母親的手,他睡得仿佛一個嬰兒。騰出另一隻手,文七妹輕輕撫摸著兒子的頭發。她的目光,是那樣的慈愛。

快要出院的前一天,葛健豪買了橘子來看文七妹。葛健豪聽說文七妹明天就回去,很是意外。文七妹解釋說:“家裏事情放不下呀,雞啊,豬啊,牛啊,都要喂,我老倌子和伢子、妹子又沒人做飯。我呀,閑不得,閑了這幾天,一身都痛,生就的賤命,沒辦法。”

“可病總得看好呀。”

“我這個病,洋郎中也講了,就是自己保養,在醫院,在家裏,都差不多。還是回去好,回去習慣。”

兩位母親親切地聊著家常話,聊著他們都引以為自豪的兒子。從窗戶看出去,她們正好可以看到毛澤東和蔡和森靠在病房外的走廊欄杆上,隱隱約約聽到他們在說著工人夜學。

“聽說,我三伢子也常跑到你屋裏去,又吃又住的,給你添好多麻煩吧?”

“那有什麼。潤之這孩子,我喜歡。”

文“我聽我三伢子講過,你呀,知書識禮的,讀過的書數都數不清,你有本事啊,所以教得那麼好的兒子出,年年在學堂裏拿前幾名,不像我,字都不認得一個,一世人的睜眼瞎子,想教崽伢子,也不會教啊。”

“不,毛媽媽,您才是最好的母親。”葛健豪握住了文七妹的手,“過去我一直在想,是什麼讓潤之這麼出色,這麼優秀,見到您,我才明白,是因為有您這樣一個母親。”

文七妹憨笑著:“我哪有那個本事?哪有那個本事?”

第二天,文七妹出院了、從長沙回韶山了,毛澤東在碼頭送別媽媽和弟弟,心裏惦記著自己給媽媽許的那麼多諾言,渴望著能有機會一一實現。但這一江秋水,卻將母子二人永遠隔開了……兩年後,文七妹因患淋巴腺結核,病逝於韶山,終年5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