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給我娘安排病房,我現在就去補辦手續。”
因為長途跋涉,母子三人的身上和行李上,都滿是塵土,護士看看人、又看看地上卷成一卷的行李、被子,毫無表情地說:“對不起,現在補辦晚了,病房滿了。”
毛澤東真有些耐不住了,正想爭辯,恰在這時,文七妹突然咳嗽起來。毛澤東嚇得趕緊扶住母親,拍打著她的背:“娘,娘,您順順氣,別著急,別著急啊。澤民,你扶著娘,我去打碗水來。”
他拿著碗,剛轉身,突然一愣,看到斯詠正站在麵前的走廊上。
斯詠看了看毛澤東,沉著臉,轉向那個護士說:“我是這家醫院陶董事的女兒,叫你們院長來!”
病房的問題因為斯詠的到來而解決了。斯詠站在病房裏,看毛澤東和弟弟小心翼翼地把媽媽扶到了病床上。
毛澤東給母親蓋好被子,又端來一盆水,要給媽媽洗臉。文七妹攔著他,氣喘籲籲地要兒子先招呼陶小姐,請陶小姐坐。站在一旁的斯詠趕緊擺著手說:“伯母,您不用客氣,我和潤之……熟得很。”
“對,我們好朋友,不講究這些。斯詠,你坐啊。娘,來,擦擦臉。”
斯詠在一旁坐了下來,看毛澤東小心翼翼的給母親擦著臉,他的動作是那樣輕柔,那樣仔細。洗了臉,他又捧著碗,小心地喂著母親喝水,還用手帕輕輕擦去了母親嘴角沾上的水。
望著毛澤東在母親麵前溫柔、仔細的一舉一動,斯詠幾乎都看呆了。
媽媽睡下之後,毛澤東送斯詠出醫院,很真誠地感激她今天為母親做的一切。斯詠問起文七妹的病情,毛澤東低下頭,說:“我娘的病,其實都是累出來的。這幾十年,整天整天,整夜整夜,田裏,家裏,大人,小孩,都是她一雙手,就算是機器,它也要停一停啊,可我娘,就從來沒停過。看看我這一身,哪樣不是她一針一線熬夜熬出來的,可這些年,我這個做兒子的,也不在她老人家身邊,什麼事也沒有為她分擔,就連一點回報,也沒有給過她老人家,反而讓她牽掛我,想念我。”
斯詠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可你心裏記著你母親,有這一點,我想伯母也就滿足了。”
“是啊,中國最苦的,就是我娘這樣的婦女,一輩子,什麼都沒有享受過,就這樣一句話也不說,做啊,做啊,一直做到筋疲力盡,做出一身病痛,做到做不動為止。鄉下呢,得了病,又沒有地方看,隻能這麼拖,這麼熬,結果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好多人一輩子,連醫院的門朝哪邊開,連醫生是個什麼樣子都不曉得啊!”
“誰叫中國還這麼落後,還這麼貧窮呢?”
“不,這一切都不合理,這一切都一定要改變!總有一天,我要讓中國所有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不管是城裏、鄉下,不管他有錢、沒錢,都吃得起藥,看得起病,我要讓中國,再也不出像我娘這樣的悲劇!”毛澤東轉過頭,目光炯炯,“斯詠,你相信會有這麼一天嗎?”
迎著他的目光,斯詠猶豫了一下。如此夢幻般的空想顯然距現實太過遙遠,但她又不忍否定:“也許吧,潤之,你那麼愛你的母親,就憑這份愛,我相信你會做到。好了,已經到醫院門口了,伯母還在病房裏,你就不要送我了。”走出兩步,斯詠又回頭輕柔地喊了一聲:“潤之!”
但猶豫了一下,看看眼前的醫院,斯詠又搖了搖頭:“沒什麼,你好好照顧伯母吧。”
晚上,忙了一天的陶會長進了門,伸展了一下的腰身,便倒在了沙發上。一杯茶輕輕端到了他麵前,陶會長接過茶,卻看到端茶給他的,居然是斯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