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工人夜學 (五)
一陣叫好聲轟然傳來,剛剛走出廠門的王老板夫婦都望了過去。王夫人來了興趣,想去看看那邊出了什麼事那麼熱鬧。王老板根本不往把個方向看,就說還不是耍猴子賣藝那些下流把戲。然後高叫仆人王福,讓他備轎。
叫王福的仆人正踮著腳擠在人群外看戲,聽見叫他,趕緊跑來,一臉的興奮地說:“老爺,好看啊,表小姐在那兒演戲,演得可好了。”
“表小姐?”王老板夫婦眼都瞪圓了,夫婦倆走到人群後麵,踮起腳正看到斯詠在表演——
“(白)海哥哥。”
“(白)胡大姐。”
蔡和森與斯詠正在作久別重逢狀,開慧一拉斯詠:“大姐,劉海哥挺好的,沒出事啊?”
蔡和森:“(白)哪個講我出噠事?”
開慧:“你自己信裏寫的嘛。(拿出信來念)我在城裏丟了命——這不是你寫的?”
場子一旁的警予舉起一塊大牌子,上麵是一個老大的“命”字。
蔡和森接過信:“(白)哎喲,我寫的是‘我在城裏丟了傘’嘞。”
斯詠、開慧:“傘?”
場子另一旁的毛澤東舉起了另一塊大牌子,上麵是老大一個“傘”字,與警予舉的牌子呼應著。
蔡和森:“(白)對呀。(念信)‘我在城裏丟了傘,一天到晚被雨淋,別個有傘我無傘,大姐有傘送傘來,若是大姐也無傘,劉海我就不要傘。’”
斯詠:“(白)哎喲,海哥哥嘞,你硬把我臠心都嚇跌噠咧。”
開慧:“你看你這個劉海哥,(念板)我大姐,在家裏,一天到晚想著你。聽說你城裏丟了命,大姐她心裏好著急。”
警予與毛澤東齊聲:“嘿!胡大姐她心裏好著急!”
開慧:“她賣了鴨,賣了雞,倒空了米缸賣了米。湊錢到城裏把你看,原來你隻是丟了傘。”
警予、毛澤東:“嘿!原來他隻是丟了傘!”
這一段唱下來,有情節、又生動,把四周的圍觀的人全逗得大笑不止。
斯詠:“(唱)海哥既然平安無事,秀英也算放噠心。三月工錢先把我,回家買米養娘親。”
蔡和森:“唉,(唱)提著工錢我眼淚汪汪,三個月辛苦我白忙一場。”
斯詠:“(白)這又為何?”
蔡和森:“(念板)上前天送貨我出噠廠,要貨的布老板他本姓唐。劉海我自幼讀書少,一個唐字我看成噠康。跑出城外十幾裏,把貨錯送到康記布莊。等到我再往城裏跑,太陽落山見月光。天一黑城裏戒噠嚴,唐老板的生意塌噠場。廠裏頭怪我送錯噠貨,兩個月的工錢全扣光。”
毛澤東與警予一人一塊牌子,上麵寫著大大的“康記布莊”和“唐記布莊”,生動地配合著他的念白,四周的工人們就算不認識這兩個字,也看得明明白白,不由得又是一片哄笑。
開慧:“這才兩個月工錢,還有一個月的呢?”
蔡和森:“(念板)昨天我送貨又去結賬,有個老板他冒得名堂。一共他要噠三次貨,每回欠廠裏八塊光洋。三八是好多我又算不清賬,隻怪我細時候冒進學堂。他一看我算賬連不裏手,硬講三八是一十九。一下就少收噠五塊錢,廠裏頭又要扣我工錢。學徒一個月才四塊五,賠光噠下個月我還要補。認錯一個字,算錯一回賬,三個月的工錢全泡湯啊全啊全泡湯。”
斯詠:“(白)海哥哥,你明曉得冒讀過書,廠裏何式還喊你去送貨嘍,未必冒得別個噠?”
蔡和森:“(白)大姐,你有所不知——(念板)廠裏的工人有三百整,劉海我水平已經算蠻狠。鬥大的字,還認得幾籮筐,我就算廠裏的狀元郎。換噠別個更不得了,認字算數都摸風不到。寫個一字他當扁擔,寫個二字以為筷子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