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偉顯然已經明白了我對這種環境的陌生,我看得出來他是竭力想使我輕鬆下來。令我感動的是,他年紀不大卻已經懂得在幫我擺脫尷尬時怎樣不使我感到屈辱。他說呂小姐,如果你對吃的東西沒有特別需要忌諱的話,能不能讓我替你點菜。我說當然可以。於是他用很熟練的英語和那位黃頭發的餐廳經理討論怎麼安排我們的飯菜。我的英語不好,大約隻能聽懂五分之一。他們說了好半天,餐廳經理連聲地走了,潘小偉才坐正了身子看我。
"我給你要了一份意大利菜湯,頭盤是一份田螺,主菜是扒大蝦,你喜歡嗎?吃扒蝦應該喝白葡萄酒,所以我又替你要了一份白葡萄酒。"
我老老實實地說,我吃西餐很外行,不用那麼講究。
海岩:你們這邊燈紅酒綠,你們隊裏的人是不是還在沒頭蒼蠅似的到處找你?
呂月月:是的,當時我並沒把陪潘小偉一起離開亞洲大酒店看作什麼了不得的事,因為我覺得從第二天開始,我天天要陪他出去。也可能是我沒經驗不懂規矩吧,王府飯店的這頓晚餐畢竟是計劃之外的臨時日程,我當時應該打電話向隊裏報告一下就沒事了,結果隊裏找不到我們,弄得很緊張。他們後來好不容易根據出租車的牌號查到那輛車是北新汽車公司的,又讓北新汽車公司呼叫那位司機,跟那位司機聯絡上以後,才知道我們去了王府飯店。那時候我們都快要吃完了。
海岩:吃飯的時候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呂月月:閑聊唄,他問小薛來著。
海岩:問什麼?呂田目:問小薛在亞洲大酒店是不是為了監視他。
海岩:他怎麼這麼沒有城府,明著就這麼問。
呂月月:小孩唄,其實他說話特別直,不像我們大陸的年青人那麼油。
海岩:那你怎麼說?
呂月月:我說不是監視,是保護。他又問那你呢,是監視我還是保護我?我說都是。他問幹嗎要監視我?我說是為了保護。
海岩:快成繞口令了,他有沒有誇你口才好?他不是愛誇女孩子嗎。
呂月月:沒有,他看著我,好像什麼都明白似的,說:"我看,是為了一把小提琴吧。"
海岩:他直接說起小提琴,是想試探你嗎?
呂月月:從我的感覺上,他還沒有這個心計,實際上那小提琴跟他本人並沒什麼關係。
海岩:那你怎麼回答他?
呂月月:我說,反正我不是為了我自己,要是為了我自己,我也不會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海岩:答得很妙。不過你這樣答,他會不會覺得掃興?
呂月月:是的,他有點懊喪,對我說:"你能陪我吃晚飯讓我很高興,我希望你也能高興,而不是把它看作純粹的公事。盡管我知道你陪著我對你來說,就是公事。"
我說:"你認為辦公事就一定不讓人高興嗎?你認為我今天不高興嗎?"
他聽了這話馬上又笑了,問我:"你會拉小提琴嗎?"
我說:"不會。"
他問:"鋼琴呢,彈得好不好?"
我說:"我又不是搞音樂的,也不會。"我問,"難道你都會?"
他說:"小時候由家庭教師教過,鋼琴和小提琴都學,但學得都不好。"
我說:"了不起,你多才多藝。"
他挺得意,說:"你不是故意取笑我吧?"
我說:"不是不是。"
海岩:他可真有意思,我發現你跟他談話還得哄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