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林豐收靠步行能在中飯前趕到季家,真乃能人!女能人!

“喲,珍珍回娘家啦?這你姑爺?”村口有老人一眼就看見他們,大家紛紛交頭接耳。

“這姑爺長得可真俊!”

“這個頭,打著燈籠也難找,小倆口可真般配!”

“聽說還是在部隊裏當營長哩,你沒看自從結婚後咱隊上都沒人提她大哥的事了嗎?”有人小聲說了句。

那位早逝的,倒黴的林大哥,不就是她們姐倆被批.鬥的由頭嘛。林珍珍心情有點複雜,要說血緣吧,她跟林豐收不是真姐妹,可心裏總有點不得勁,她現在村裏的處境跟上輩子的奶奶和季小牛一樣,都是大家奚落的對象。

“小姨你回來啦?!哎呀,媽我小姨和小姨父來啦!”忽然,一把清脆的如同小溪流水的聲音自村裏傳來,也沒看清人在哪兒,就見一道閃電衝過來,一把抱住珍珍的胳膊。

女孩十歲出頭模樣,額頭飽滿,一雙大眼睛圓溜溜的,眸子又黑又亮,鼻子高挺,鼻尖還有點挺翹,單看這幾個是小美人坯子,可惜臉太黑,比蕙蘭還黑了三個度,要是齜個牙跟非洲人也不差了。

林珍珍猜到這應該是林豐收的閨女,可她不知道名字呀!

“小趕美,瞧你小姨是不不認識你了呀?”有人打趣。

女孩樂顛顛地,“我林趕美是我小姨把我帶大的,不認識我,咋,她還認識你?”

婦女碰了灰,隻悻悻地站一邊,雙手抱胸,眼睛盯著新姑爺看。別說,珍珍這姑爺,是真俊啊!那個頭,那眼睛,比以前來那幾個幹部子弟還好看,這農村人跟農村人,也是不一樣的。

林趕美挽著她,蹦蹦跳跳,“我媽還說要去看看你呢,剛好我哥前兒病了,到現在還沒好,我媽每天超英超英的念……唉!”

林珍珍嘴角抽搐,敢情這兄妹倆,哥哥叫超英,妹妹叫趕美?這小趕美雖然嘴巴也厲害,可跟貓蛋給她的感覺不一樣,這是個熱情的,天然親近她的小姑娘。

“媽今兒吃啥好的?”這不,小趕美跳過門檻,小皮球似的蹦進廚房。

“唉唉唉別翻了,家裏啥也沒,不行把我給炒了吧。”林豐收氣不打一處來,苞穀米見底了,油也沒了,炕上還躺個病殃殃的兒子。

小趕美誇張的小皮球似的彈出廚房,“呀,那咱家也沒那麼大的鍋呀!”

“小王八犢子,信不信老娘今兒撕了你的嘴!”比男人還高大健壯的林豐收追出來,氣哄哄的臉瞬間就笑成了喇叭花,“喲,珍珍回來啦,這小王八犢子也不早說。”

珍珍甜甜的叫了聲“姐”。

季淵明也跟著叫“姐”,“我姐夫呢?”

“他啊,去縣裏還沒回來。”

“怎麼去縣裏,辦事嗎?”

林豐收臉色不大自然,小趕美大聲道:“我爸去找零工,看有沒人招工,給我哥掙醫藥費,年後準備帶我哥上縣城看病去。”

“就你愛插話,滾邊兒去。”林豐收使勁瞪她一眼,嘴唇一圈全是火泡,說明她也是真急了。家裏四張嘴隻兩個人掙工分,還有個動不動就要吃藥的病秧子,她這日子實在是太煎熬了。

“有啥不能說的,我小姨又不是外人,我爸好手好腳憑自個兒本事掙錢,有啥見不得人的?”

喲嗬,林珍珍發現,這趕美小侄女就跟她一樣,是個小炮仗啊!她喜歡!一大一小倆炮仗對視一眼,進屋看超英去了。

林超英今年十二歲,比趕美大兩歲,個子卻沒趕美高,一張臉很清秀,卻寡白寡白的,鼻梁骨連著眉心一片能看見青色的血管,看見她們進來,輕輕地笑了笑,“小姨回來了,小姨父呢?”

“他在外麵。”珍珍扶著他靠坐在床頭,“想吃啥?我們來得急,也沒來得及給你買。”

林超英搖搖頭,“你們回來就好,我爸媽念叨老久了。”他的聲音就跟他的人一樣,蒼白,羸弱。

也不知道是這具身體血緣的作用還是怎麼著,珍珍心頭忽然就有點堵。林豐收家裏都窮成這樣了,還給她四十塊的壓箱錢,去看她還提了下蛋母雞,估計是這家裏最後的財產了吧?

“你媽真是……”她哽咽著說不出話。

趕美小大人似的歎口氣,“小姨你別上火,我媽都成火.藥.桶了,可不能再多一個,我哥這病得慢慢養……等我爸找到零工就能買藥啦!”

可她哪裏知道,她的爸爸胡來寶,此刻正臊眉耷眼躲在門外,不敢進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