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埋下臉去,給小段掖了掖被子的一角:“嗯,知道的。”
好在小段沒再繼續這個讓我酸澀到了極點的話題,她徒然把聲音壓低一些:“伍一,其實我有個事想拜托你一下。”
我順嘴應:“啥事說唄,別給我客氣。”
瞥了門口一眼,小段撇了撇嘴:“劉純他不懂買護墊,他買過來的護墊太硬,硌得我不舒服,我又不好給他說,省得打擊他的積極性,你能去幫我買棉麵的不?”
我騰一聲站起來:“那有啥的,我馬上去哈。”
剛從病房踏腳出來,陳圖就看到了我,他大步流星來到我麵前:“伍一你去哪裏呢?你是要去買東西吧?我去吧。”
我攏了攏頭發:“我到旁邊母嬰超市給小段買點東西,那是比較私密的玩意,你去買不方便,你到裏麵去坐坐。”
挺識趣的,陳圖不再堅持,他隨即推門進去跟小段有一搭沒一搭地侃大山。
我從醫院出來,進了旁邊看起來最氣派的一家母嬰店,找了個看起來挺有經驗的店員問了問,最後給小段買了三個不同牌子的護墊。
雖然不重,但它們的麵積大,我剛剛從電梯裏麵出來,它們差點從我的手中滑落,我隻得換手來提,一來二去走得跟蝸牛似的。
即將貼近房門時,我驀然聽到小段的聲音:“陳圖,看來你挺會抱娃啊,上手挺快。劉純那家夥,我教了他好幾次,他都不會抱,笨手笨腳的。”
我莫名的頓了頓腳步,隨即把步子放得更輕,慢騰騰地貼過去,在側邊朝病房裏麵投去半束目光。
隻見陳圖站得筆直,他的雙手環成搖籃狀,抱住小段的孩子,輕輕地搖動著,他嘴角含著溫馨得讓我恍惚的笑意,他的目光柔和得像是能掐出水來。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揪了一下,垂下來的手不知道為什麼力氣全失,提著的護墊悄然落地,發出輕微的悶響。
但靠站在門邊的劉純聽到了,他樂嗬嗬說:“伍一回來了。”
就像是被什麼蟄了一下,陳圖的身體微微一僵,他疾步上前,把孩子交回了小段的手上。
如果我不曾看到他這樣的動作,或者我會好受很多。
他這樣極力去掩飾自己對孩子的喜愛,隻會讓我覺得更遺憾。
強撐住內心揮之不去的苦澀,我若無其事地彎腰撿起那些護墊,再掛上喜悅的笑容,推開了門。
把護墊給小段放好後,我裝作完全沒有看到陳圖那麼開心地抱過孩子那樣,讓小段教我怎麼抱,我學會之後抱著搖了一陣,又強顏歡笑著問陳圖要不要抱,但陳圖卻一直說他不懂抱,免了。
最後,陳圖給了小孩9999塊的紅包。
等我們從醫院裏麵出來,已經是下午三點,早上看著挺晴朗的天氣,忽然變了麵目,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我和陳圖沒有提前約好,卻不約而同地保持著沉默。
在這樣的寂靜煎熬中,我終於忍不住掙脫這些梏桎,但我卻不知道犯什麼抽,一張嘴就不懂聊天似的:“陳圖,你剛剛幹嘛不抱抱孩子啊,好可愛的,軟綿綿的。”
又溜了五十米,在紅燈前停下,陳圖轉臉,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他一臉的平靜,說:“我不喜歡小孩子,也不懂抱。你抱就好了,嘿嘿。伍一,還是我們好啊,輕鬆。我剛剛聽劉純說,他已經連續三四天沒合眼了,後麵還有得他們折騰的。”
我像是咽下了一把黃連。
我真的很想說:“陳圖其實我看到你抱小孩了,你嘴角的笑容和你眼裏的柔光都在告訴我,你比我更喜歡孩子,你別再為了顧及我的感受而拚命掩飾好嗎?”
可是想說,和能說,永遠有著一條鴻溝的距離。
關於孩子的話題,隻會把我們現在好不容易構建起來的快樂,輕而易舉地摧毀,給我帶來切割的鈍痛,也給陳圖帶來無端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