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沒有去握住她的手,也沒有去輕撫她微微發燙的臉頰,更沒有若往日一樣在她的耳根後邪惡地吹著熱氣。
他像是一個縱容寵著小姑娘的大哥哥,那修剪得幹淨的手指,輕輕地掠過她的額際,將她被夜風吹散的青絲,慢慢地在他手指間梳理平滑了,連發梢微翹的調皮,他都用手指輕輕地撫直了,將它們整齊地放在她的肩後。
卻在她以為他動作完畢的時候,他的手一直沒有停止撫著她的青絲。好像她的青絲有多麼光滑,有多麼令他愛不釋手似的,他玩得不亦樂乎,也撫得相當愜意。
因為月色的關係,容喬視線對上去的角度,她的眼睛剛好跟他冷硬唇線彎起的那抹舒然齊平了。
她不理解地看著他,不明白為何心性難料的冰冷少年,在這個夜晚,莫名地變得那麼怪異,一舉一動變得那麼,那麼地不可思議。
她眼中的問號,那迷霧一樣的眼眸,全部落進了他的視線中。他輕輕一笑,並不去解釋什麼,隻是繼續地撫著她的青絲,柔悅地圈著她的腰身,隨後習慣性地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抱了一杯茶的功夫。
“天色不早了,好好安歇吧,我的事已經辦完了,該辦你的事了。明日我帶你上山去。”
他的下顎在她的額頭上抵觸了一會兒,忽而鬆開她,俊挺的身影轉眼間消失在迷離的月色中。
容喬看著他走出去的背影,聆聽著那在月光下變得腳步輕快的聲音。
一時間,她有些怔怔的,腦袋中有模糊的光線閃過,感覺像是抓捕到什麼,又像是穿越竹林的風一樣,隻是擦過她的手心,卻並未被她的手牢牢困住。
她站在那裏,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夜風的涼意,吹進了她薄紗的中衣,她才幡然醒悟。忽而,麵頰如火般地發燙。
她這件睡衣,如此透明,平日她隻在上榻安睡的時候才會換上。
如今,卻真的全被他看光了。
她歎笑著,手指自然地抬高,彈了彈她的額際,想起他剛才奇怪的表情,莫名地了然,忽而發笑起來。
銀鈴般的笑聲,穿過走廊,入了那個人的耳。
茶山,正時新茶吐嫩芽之季。漫天遍野的茶枝上,一捧一簇,那嫩黃黃、顫巍巍的新芽從枝葉的心蕊上伸展上來鮮綠的雙葉,在晨露之中,雙指順著茶枝,采摘下茶葉的精粹部分,就是那滴翠鮮綠的新蕊嫩芽。
三月下旬四月初,雨季綿密,那茶葉嫩芽出頭,正是賣茶葉高價的季節,但因為雨天的關係,遲遲耽擱了采摘茶葉的好時光,等到陽光明媚之時,茶農趕緊采摘,然這個時候采摘茶葉恰恰是最為費力的,因為芽兒鮮嫩,就那麼小小的一片,且數量不多。
一個茶農,一天到晚忙碌下來,最多也就能夠采摘下來幾兩茶葉罷了。
所以前來茶山采購茶葉的茶商們,想要最頂級最新鮮的茶葉,當然是趁著這個時節來采購最為妥當。
不過同樣擺在茶商麵前的問題是,這樣費時而稀少的茶葉,自然價格也是茶商之間相互誰出價高者誰得。
當然,每年靠著茶山吃飯的茶農們,自然也不會白白地浪費這麼好的機會。他們會派出幾個能理事的能人,周旋在茶商之間,以保證茶農最好的利潤來跟茶商商談茶葉價格問題。
這個時候,本來是茶山最熱鬧的時候,但是如今,茶山上,除了采摘茶葉的茶農,玩耍的孩童,竟不見一個茶商上山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情?”容喬望著眼前翠綠嫩黃的茶葉,微微皺緊了雙眉。
宮凰玨清寒的深邃眼眸,水波微微掠起痕跡,他並不言語。
容喬隨手攔住一個挑著柴禾的老者道:“這位老伯,可否請問一下,為何今年如此慘淡,怎麼不見其他茶商上山來采購茶葉呢?”
那老伯看了看容喬,又看了看她旁側的宮凰玨,忽而朝四周小心翼翼地張望了一番,而後簡單地說了事情的緣由。
原來早些年,茶農跟茶商之間,本來這種雙方之間你買我賣,你情我願的,大家合作多年,也頗有交情,彼此之間也不會故意哄抬或者壓低價格,讓雙方敗興而歸,在最後,茶農跟茶商之間都會在一個雙方可以接受的價格內成交了茶葉。
但是從去年開始出現問題了,茶山上的茶葉因為那地方惡霸黃阿三插手之後,茶農真是苦不堪言。
那黃阿三因為頂著知府大人小舅子的名義,強買強賣,從茶農手中以最低廉的價格買進,又逼迫外來茶商以高價格賣出,從中謀取暴利,逼得商人跟茶農有怒不敢言,隻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