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那略帶顫音的半句話將長孫皇後心中最後一道防線徹底擊碎,如果真要罪於天下子民,便讓自己來背上這個罵名吧!
“好吧,便如你二人所說,速速發兵雲州!務必讓皇上平安歸來!”
岑文本和侯君集聞言大喜,對視一眼後急忙起身行禮就要出宮發令。正在此時,偏閣外一個太監大步急速奔來,在看到四人後草草給李承乾和皇後行了一禮,氣喘籲籲說道:“皇後,房大人求見!”
“房大人?哪個房大人!?”
“房玄齡房大人,他剛剛從洛陽日夜不歇趕回,說有要事麵稟娘娘。”那太監連汗都不敢擦,說完後暗自吞了一口吐沫。他並不知道朝中發生何事,隻是看看眼前四人的氣氛,他便能猜出一定出了大事。而且一向對內侍和藹的房玄齡在通報入宮時都火急火燎,這確實罕見。
長孫皇後本是有些發白的臉上瞬間綻開一絲驚訝和喜悅:“快,速召房大人覲見!”
當房玄齡被兩個內侍一左一右扶著小跑進來時,將四人都嚇了一跳。
這還是他們平日所見的房玄齡麼?平日裏袍服整潔,如今卻是髒亂不堪;平日裏容顏肅穆一絲不苟,可如今卻是眼眶深陷,臉色蠟黃。怎麼看都像一個身染重疾的病者。
房玄齡從身旁兩名內侍懷中抽出胳膊,將晃了晃的身形努力站穩,整整衣冠正要下跪,卻被急急起身的皇後止住:“房大人!不需多禮!看座!”
待看到兩名內侍退下不見身影,房玄齡才長籲一口氣道:“現在情勢緊急,敢問候將軍和岑大人可拿出了章程?”
長孫皇後將四人所議簡單扼要述說一遍,聽得房玄齡如同坐了炮仗般一下從椅上跳起:“不可!萬萬不可!”
“房大人!這個時候難道還有別的可選?別忘了在雲中城中的可是皇上!”岑文本一聽房玄齡反對,生怕耽誤了救主時機,言語中已有幾分不客氣的味道。
房玄齡舔了一下幹裂的嘴唇,暗忖你岑文本知道皇上在那裏,難道我就不知?不過這一抹不快很快消去,他知道岑文本這個人是出了名的忠心不二,現下情急萬分,他怕是什麼都可以拋開,隻要能將皇上就出來就好。
“我不是那個意思,且聽我說......倘若現在便大張旗鼓引兵援救,隻怕兵還未發,或有奸細將此情報告之頡利,以頡利之智未必猜不出內情。退一步說,頡利隻猜到有這種可能性,他發個十萬兵將雲中踏平也不是不可能。畢竟破城對於他們來說,乃是常幹的事情,並沒有什麼損失可言!若真是如此,皇上說不定有幾分生機便被生生給抹去了!”說道這裏,他猛烈的咳嗽起來,仿佛內髒都要咳的吐出。
而一旁的四人聞言卻是一愣,旋即冷汗直流。房玄齡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大唐在周邊各國都有眼線密探,那突厥又何嚐沒有在長安安置眼線?偏偏頡利還不是一個純粹的武人莽夫,從近十年他能將草原一統又將十五個部落牢牢控製在手中來看,其心智實乃超卓、手段實乃狠辣。
房玄齡將咳嗽強壓下去,蠟黃的臉上泛起一抹病態的潮紅。隻是急急用袖子將嘴一抹便繼續說道:“我一路行來,隻想得一個辦法。那便是讓並州都督徐世績領兵設法突入突厥境內,做出深入腹地的勢態。從而引得頡利回頭救援,咳!咳咳——”他還沒說完,劇烈的咳嗽再次響起。
“圍魏救趙?”
“怕是隻有如此了!”
長孫皇後長歎一聲,暗忖不愧是皇上重托的大臣,在這關鍵時刻到底是拿出一個穩妥的建議。她將李承乾拉起,走到房玄齡麵前說道:“房謀杜斷果不其然,便如房大人所言為策,速速執行。房大人,一路奔波勞苦,還請保重貴體,我大唐缺不得你這等賢臣!”
施羅疊這個小人物,萬萬沒想到他的“思美”一行將兩國攪成如此這般。
不過他現在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這些問題,他坐在牢中角落裏,將屁股下的爛草又扒拉來一些墊軟和,兩眼望著不遠處牢房牆壁上劈啪作響的火把呆呆出神,心中反複問道:“怎麼還不攻城?!怎麼還不攻城?”
自他脫離開南下的本部前往突利部族所在途中被俘,他便不發一聲。倒不是他硬氣,實是他生怕自己多言說錯一句,將自己身份暴露後引來滅頂之災。幾日來城外的呼喊聲越來越響,他已隱約可聞。在驚喜的同時又是刻骨的害怕和緊張,萬一自己突厥攻城,他被提前行刑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