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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在晶霖塔,我應該三十六歲了,魚目石的晶像把我帶到第一站時,我仍隻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兒,就像方亭說的“你跨越了時間!”
是的。我沒回到第21個紀元年,我錯過了在懸圃的故事中斷的那個切口,來到的是第50個紀元年的雲頂暘穀和綠地冰原。
我的夢,真實地跨越了二十九個紀元年的長度。
我和他們不同。
但在得知當地日期的那一刻我的喉嚨像被塞進去了一枚鐵球,我幾乎無法呼吸。
是,我跨越了時間的距離。
如果晶霖塔人的經驗是可以固化的規則,我突破了第一個,我在那裏成長;接著又突破了第二個,我沒回到來時的切口;接著是第三個,我在別人的往複的時間裏徑直向前,他們卻夠不著,也抓不住,我和他們仿佛不在一個世界,連奧爾也如幻境一般;還會有第四個、第五個嗎?
當方亭他們的時間在那裏停止,而我在成長;當方亭他們老去,我卻仍然年輕……
我還要回到晶霖塔,我擁有更多的時間又有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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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和別人一樣,這個在夜風裏平息心火默默行走的男人應該是個三十六歲的中年人,但任誰看過來這也是個小夥兒,那麼,我到底算不算三十六歲的中年人?
即便把所有的記憶加起來,我也沒擁有過那麼長的時間啊……一次跳躍,或一次遊離,我無法檢索出在第21個到第50個紀元年之間的記憶到底有多長,我用晶霖塔的三百多個晝夜跨越了Zera的近三十個紀元年,就如同薄德所說,我的經驗可以讓後來人計算晶霖塔的時間,給那裏刻畫上時間的尺度,給事件埋下裏程碑……
不,我寧願相信那個縹緲的幻覺——我是在晶像裏,我度過的時間不是他們的時間,我擁有不同的時間線……
或者,我在某處的黑暗裏度過了那段時間。
我在石室,魚目石也在,流焰閃亮之後,我卻進入了黑暗和平靜,在那個過程裏一定發生過什麼,我無法驗證那個夢境一樣的過程是否真實,可那個在晶霖塔誕生的憂傷和疑惑,在我醒來時變得更加強烈,我不知道為什麼。
我醒來,魚目石也醒來,它的時間線和我的記憶糾纏,它的記憶已經成了我的記憶。老鎧風中殘燭的聲音給我交代了一個計劃,那足夠用“簡而言之”來形容,卻包含著無法計數的任務。
我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把它們一條條、一端端地整理出來:我要到達的地方,我要見的人,我的說辭,我的行程……
這些如浮光掠影般簡明;而我要找到鑰石和玄機方,要回到晶霖塔,要聯通橋那端的旁觀者的智慧,要給晶霖塔和Zera找到若幹重要答案……
這些如山嶽橫陳般厚重。
……
我自己呢?我要實現的個人目的與這些任務相比顯得更加艱難,我要弄清這些年裏我到底去了哪兒?莎莉去了哪兒?我要找到那個在我的夢裏飄忽的影子。要撥開籠罩心頭的時間迷霧。
沒人能給我解答,斯坦不能,老費也不能,晶霖夢中人都不能——老鎧,如果隻有老鎧,但他的魂靈已經逸出無關,或遊蕩在夾層……
勘石者的記憶幻影曾給我說過幾句關於“時間”的話,那同樣是個謎語。我的時間線和別人不同,“相信一個行者晶石的記憶吧,它也擁有和你的稟賦相似的一部分,它能看透時間的迷霧。”
“你隻需要追尋目的,不必在意時間。和我一樣,和我的時間一樣,遊離於這個世界之外。”
“你會知道的。你擁有和所有記憶相關的時間線。奇怪,我的時代沒有你這樣的稟賦。”
“這裏,那裏,這時,那時,如果分割開它們,就是不同的時間線。你還不明白?你確實有些怪,可能因為你年紀輕,卻承載了太多的記憶。眼下你不需要我,記起我時,我就在時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