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姍,“……”
“至於她為什麼要過來。”唐季遲的手掌按在了輪椅的扶手上,不顧霍無舟和助理們還在場,俯身與女人冷淡的視線保持齊平,語調沉緩地問,“姍姍,你是真的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過來嗎?”
話音一落,不止江姍本人怔住了,就連幾步開外的霍無舟都無聲攥緊了拳頭。
“墨嵐就算再蠢,也知道教廷是他得罪不起的。同樣,我這麼輕易就把你救出來,說明他綁了你也不是用來威脅我的。”唐季遲娓娓道來,每個字都像細細的針,在無形的薄膜上戳破一個洞,“那你說,他為什麼膽大包天要去綁你?”
輪椅上的女人沒吭聲,臉色忽青忽白。
霍無舟也愕然不已,墨嵐,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居然是墨嵐?!
他為什麼膽大包天要去綁架堂堂天主教的教皇。
答案顯而易見。
——為了威脅老祖宗。
“言言是為了你才過來的。”男人直起身體,“這是事實,不管你願不願意接受,想不想承她這個人情,這都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從小被她狠心放養在國外的女兒……
女人握著拳,美麗的臉上再沒有當年的意氣風發,隻剩下微微的蒼老和茫然,“我不懂。”
“你把你這一輩子都奉獻給了家族和教廷。”唐季遲的手掌在她頭頂撫了撫,“不懂很正常。”
就連他,也花了將近半輩子,才逐漸走近了她的心裏。
可是時至今日,唐季遲仍然不敢確定,如果有一天他和她的家族、事業發生了衝突,她會不會想曾經無數次選擇後者一樣,同樣眼鏡也不眨一下地把他丟棄。
“那,現在要怎麼辦?”霍無舟焦灼道,“你們難道不管她了嗎?”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江姍低著頭,“墨嵐和季遲的事,是他們集團內部的事,季遲的叔叔伯伯也占了集團不少股份,他們支持墨嵐,墨嵐的存在的就是合法的。我們師出無名,沒道理去逮捕他。而梵蒂岡,不是可以隨隨便便發動戰爭的國度,你明白嗎?”
不是可以隨隨便便發動戰爭的國度。
霍無舟笑了。
說到底,還是唐一琳在她眼裏值不上這一場動亂作為代價。
是,一人的性命確實比不過萬民的福祉。
但是這話從一個母親口中說出來,還是太令人心寒。
霍無舟忍不住閉上眼回想這半年來的一切,在心裏無聲自問,為什麼,每次被犧牲被放棄的,都是她?
良久,他冷聲道:“那墨嵐綁架教皇——”
“這件事我不想再聽到。”江姍忽然冷聲製止了他的話,一個含威不露的眼神掃過去,“你最好把它忘記。”
霍無舟後背一寒,懂了她的意思。
墨嵐綁架教皇,用的是唐家的人,換言之,是唐季遲的人。
出了什麼事,墨嵐也可以推的幹幹淨淨。
他就是打定了主意,江姍會包庇Town家,不會追究下去,所以才敢下手。
福特從她的起居室出來,手裏捧著一個精致的盒子,仿佛看不見眼前尷尬的氣氛,公事公辦道:“聖座,您要的東西。”
江姍哪怕再虛弱也不會在外人麵前失禮,撐起女皇的架勢,手一推,淡淡疲倦道:“給他。”
霍無舟接過,暫時壓下複雜的心緒,把玉扣插進了保險箱的鎖眼裏。
擺弄了片刻,“哢噠”一聲,箱子應聲而開。
他拿出裏麵的文件袋,抽出其中的紙張,台頭兩個大字讓霍無舟靜如止水的眸光驀地掀起了巨浪——遺囑。
他越往下看,心頭越是冰涼。
江姍的中文到底不能作為母語,要過來看了兩眼,覺得吃力,於是問身旁低頭沉思的男人,“這上麵寫了什麼?”
唐季遲按住了眉心,事情比他想得還要嚴重複雜。
“墨嵐曾經計劃運營一個龐大的網絡王國,進行不法交易,順便收集全球各大企業的商業機密和各國政客黑材料,操縱黨派競爭,賺取暴利。為此,他曾經和莊家的網絡科技公司合作,不過後來莊忠澤發現了他在做的事,退出了組織,緊接著就遭到了他的追殺。”
霍無舟微微合眸,回憶著記憶中的“墨少”。
那個不苟言笑,卻唯獨對老祖宗像春風般溫暖和煦的男人。
他從前就和墨少不太親近,不知道為什麼,隻是出於男人的直覺,覺得他的眼睛太深,太複雜。
如今再貼合著這份遺囑裏交代的事,他隻覺得背上寒芒如刺。
那時候老祖宗、他們四位Jack,都在墨少的“組織”裏,他們都以為那是個以黑客和代碼為興趣的組織,平時也總會比一比誰寫的病毒更高明,卻沒想,那些東西,原來都被人坐收漁翁之利了。
“遺囑裏還說,他偷出的證據鎖在瑞士銀行裏,要麼,就等莊宴清有個三長兩短,會被自動交到國際法庭;要麼,就等他的親生女兒拿著信物去取。”
唐季遲說完這話,霍無舟最先給出反應,“什麼叫要麼等莊宴清有個三長兩短,要麼等他親生女兒拿著信物去取?”
說得好像,莊宴清不是他親生女兒一樣!
“信物。”唐季遲往下讀,越讀嗓音越沉,“就是打開這個保險箱的鑰匙。”
四周的空氣陡然被凍結。
一片死寂。
“這後麵,還有一封給他女兒的信。”唐季遲的目光凝然,繼續繃著沙啞的聲音,也似是很吃力地讀道,“女兒,我不知道你還有沒有機會看到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