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笙有些驚訝,抬眸看著她,手裏的牛奶微微一蕩,差點灑出來。
男人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七分熱的牛奶濺在他的手背上,他卻眉頭也不皺一下,隻是緊張地睨著懷中的女人,“燙著了沒有?多大的人了還這麼不小心!”
孟不悔說了一半的話就這麼被男人突然發出的低沉磁性的嗓音截斷了。
她看看傅靖笙,又看看她旁邊滿眼都倒映著傅靖笙影子的江一言,心裏忽然覺得自己今天來錯了。
江一言這個人,和他父親一樣,都是個穩重溫和的男人。
雖然大多數時候展現給別人的都是冷淡疏離,但是,他們若是溫柔起來,能到一種讓人刻骨銘心的地步。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珍惜寶貝著她的。
隻是後來,這份溫存在歲月裏被消耗一空。
他又將它們全數饋贈給了另一個女人。
那個出身就比她高貴不知多少的、囂張跋扈的大小姐,傅靖笙。
江一言把牛奶杯從她手裏接過來,抽出紙巾擦了擦她衣角沾染的奶漬,緊繃的嗓音聽得出責備和不悅,“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做事不能像以前一樣莽撞,萬一傷著孩子怎麼辦?”
孟不悔的瞳孔驟然一縮。
她又將傅靖笙上下打量了一遍。
才明白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從何而來——
傅靖笙向來是鬱城的風尚標,本人長得窈窕嫵媚不說,對穿著打扮更是有著一套自己的風格,就算是地攤隨便買的一件衣服都能讓她穿出國際大牌的味道來。
為了展現她的玲瓏曲線,傅靖笙是最不屑穿這種樸素保暖的衣服的。用她的話來說,她爹媽給她生了個好身材,為什麼要把自己裹得像個球?
可是,她今天,著著實實就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
原來是因為,她懷孕了。
她又懷孕了。
孟不悔想起她的第一個孩子,心裏的愧疚收勢不住,到了嘴邊的請求更說不下去了。
握緊背包的皮帶,她低聲道:“我看今天還是先談到這裏吧,我家裏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就先回去了。”
江一言深眸一掃她掩不住慌亂的臉,眼裏鋪開幽沉的顏色,靜了兩秒,聲色平平地沉吟道:“也好,我找人送你。”
“這就回去了?”沙發上坐著的女人冷不丁地開口。
江一言回頭看著她,孟不悔也朝她投去目光。
“不是有事要我幫忙嗎?”女人輕笑,不施脂粉的臉蛋卻更叫人驚豔,大概是因為她的眉眼太過精致,精致到冷豔鋒利,“我最討厭別人說話說一半,既然你已經把我扯出來了,不妨就讓我聽聽,孟小姐有什麼事要求我幫忙。”
眼看著孟不悔的臉色漸漸尷尬蒼白下去,男人俊漠的眉峰驀地蹙緊,沉聲喚她:“阿笙。”
傅靖笙不動聲色地彎唇。
漠漠地想,這就心疼了。
果然是青梅竹馬,情誼深厚。
孟不悔大概是隨了她那個國學巨匠的老爹的氣質,生來就有種文人墨客的儒雅和清高,她家雖然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可是她十幾年如一日被富可敵國的江家大公子護在掌心裏,自然是什麼委屈都沒受過的。
畢竟放眼整個鬱城也找不出第二個如傅靖笙一般,敢跟江一言叫板的人。
傅靖笙慢條斯理地從沙發上起身,走到孟不悔麵前,懶洋洋道:“求我幫忙的事不來找我,找江一言就管用了麼,你是覺得我還和幾年前一樣蠢,他讓我幹什麼我就心甘情願幹什麼,還是在你心裏始終相信,你的銀耳哥哥永遠會幫你到底?”
盡管女人的嘴角一直掛著薄薄的弧度,可是從她的眉眼間看得出來,她心情很不好。
傅靖笙確實心情很不好。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一看到孟不悔出現在這裏,整個人的神經就好像被人扯緊得快要斷掉。
“傅靖笙,夠了。”江一言沉聲打斷她的話,“不悔從來沒說過這番話,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傅靖笙閉了下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冷清,“我無理取鬧?”
真是天大的笑話。
江一言被她眼底的冷色震住,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你不願意幫她拒絕就是了,不必這樣羞辱人。”
傅靖笙細白的手指在兜裏無聲攥緊,臉上卻半分情緒也無。
孟不悔慌忙攔住還要說話的江一言,“銀耳——不,江先生,別和你太太吵架,是我思慮不周,來得太唐突,打擾你們了。”
她說完,看向麵無表情的傅靖笙,“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是我爸爸看上了一件瓷器,可是那件東西前幾天在意大利拍賣的時候被傅三爺買回去當生日禮物送給了米董事長,所以我想問問看,米董事長有沒有想把它轉手賣掉的意思。”
她說得誠懇,傅靖笙絲毫不想買賬,聞言隻是淡嫋地微笑,“孟小姐,你也說了這是我爸爸買來送給我媽媽的生日禮物,我爸媽的恩愛和睦是全城盡人皆知的事,你覺得我媽媽有可能把我爸爸送給她的禮物轉手賣掉?”
孟不悔眸色一黯,不好意思道:“我也覺得這個要求有些無禮,所以才想來和銀……不,江先生,和他商量一下,看看他能不能給我點建議。因為我爸爸現在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就隻剩下這點心願,我不好直接拒絕。”
傅靖笙望著她,眸光靜斂,沒有溫度,“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江一言眉頭一皺,把女人箍在懷裏,“阿笙,讓她回去吧,嗯?”
乍聽上去是哄慰的語氣,其中的強勢,卻重重地敲打著傅靖笙的心房。
她怔了怔,闔上眼簾,笑,“腿長在她身上,她不願意從你的身邊離開,我還能把她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