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道:“一天。”
“一天半!”唐一琳最後道,“不能再少了嘛,睡覺就要睡去十個小時,那……”
他還是麵無表情的,單手握著方向盤,燃了支煙,隔著青白色的煙霧,淡淡瞧著她。
女人白皙的臉蛋上掛著星星點點的委屈,鼓了鼓腮幫,“那我少睡一會兒吧。”
這人真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討厭,可以說是非常討厭了。
後半段車程她別過頭去,一副失落又惱怒懶得和他講話的樣子盯著窗外的景色。
陸錦航邊吸了口煙,邊按下車窗把煙放出車廂外麵,“唐一琳,你知道你自己是去做什麼的?”
女人聽了他的話,沒吭聲,倒在座位上裝死。
“相思不是我,她不會給你討價還價得寸進尺的機會。如果是她罵了你兩句,你也這麼甩臉子給她看?”
副駕駛上的女人聞言打開了眼簾。
與放在寫在表麵上的惱怒不同,此刻眼底鐫刻著深可見骨的落寞。
沒有聲響,隻是無端叫人覺得心裏擰得難受。
“我知道。”唐一琳深吸一口氣,“我是去做個合格的妻子、合格的母親的。我不能甩臉子,不能不高興。我隻有24個小時的時間,所以你看。”她朝他莞爾一笑,“連你抽煙我都沒說什麼,我是不是比以前乖很多?”
心髒驟然被揪緊。
男人攥著方向盤,一口氣沉在嗓子裏,不上不下。
良久,他不耐煩地掐滅了煙,冷聲道:“你知道就好。”
她還是在笑,“嗯。”
“晚上吃什麼。”
“都可以。”她說。
陸錦航又皺了眉。
印象中,她是個對吃和睡都十二分挑剔的人。
如果吃不好再睡不好,那簡直無異於要了她的親命。
說不清出於什麼心態,他踩下油門,讓車飆的比方才快了許多。
低沉冷峻的嗓音被風刮進了她的耳朵裏,吩咐的口吻,毫無轉圜的餘地,“相思喜歡吃魚,晚上接了她,出去吃全魚宴。”
他沒有看她,隻用餘光注意到,女人的神色變了變。
她吃魚就過敏,這事他清楚得很。
“怎麼,不樂意?”
唐一琳側頭看著他,低低“嗯”了聲。
男人唇邊浮起譏誚嘲弄的笑,卻忽聽她平靜溫和道:“她喜歡吃的,我也會做,不用出去吃。”
方向盤的皮套被生生攥出了褶皺,陸錦航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煩躁。
他不喜歡她逆來順受的樣子。
不喜歡她明明很為難卻要為了身邊的人妥協的樣子。
唐一琳是什麼人。
她是另一個世界裏所向披靡、一呼百應的主。
她囂張、放肆,眼裏從來容不下繁冗的規矩禮節。
為什麼不和他吵架了。
為什麼不大聲告訴他,她不願意吃,為什麼不肯求他換個提議?
心裏撩過這些念頭,麵上不過是轉瞬的僵硬,隨即卻是冷漠開口:“隨你。”
車停在超市門外,唐一琳拉開車門跳下去,幾天前還在生病,今天雖然好的差不多了,到底還是吹不得冷風。
剛才在車上也不知那男人犯什麼病,一直開著車窗,害得她腦袋又有些暈。
等男人停好車跟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捏緊眉心的樣子。
他漆黑的眸光密不透風地籠罩著她削瘦的身軀,薄唇冷冷一勾,“做不來可以不用勉強,家裏有傭人。”
唐一琳聞言放下手,鄙夷道:“那有什麼做不來的?哪個女人不會做飯?”
這話——
莊宴清似乎也說過。
那時她還篤定地說,唐一琳那種女人,就根本不算個女人。
陸錦航單手抄袋跟在她後麵,穿梭過各個貨架,看著她拿著相似的東西不停比較的背影。
突然想,其實她比任何人都像個女人。
不是表現在外的剛強獨立,而是褪去了大女子的外衣以後,骨子裏那種能為了心愛的人斂去一身鋒芒、洗手作羹湯的決心。
這種強烈的反差幾乎能撼動每一個男人。
相比之下,原本就是個小女人的莊大小姐就顯得無趣得多了。
她買了很多有的沒的,陸錦航就麵不改色地跟在她身後,待她掃完了零食貨架,他才不冷不熱道:“都放回去。”
唐一琳滿臉問號,“陸錦航,你好歹也是掛在榕城富豪榜榜首的人物,就算出去睡個雞一晚上也得給個十萬二十萬吧?我給你當一天老婆,你連點了零食都不給買的嗎?”
“我不睡雞。”他麵無表情,“相思在換牙。”
前半句話還讓唐一琳十分無語。
後半句話就瞬間令她改變了主意。
她看了眼購物車裏大包小包的零食袋子。
“好吧。”為了女兒,忍一忍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她本來還打算用零食賄賂一下小公主呢。
看來A計劃泡湯了。
唐一琳一邊心裏腹誹,一邊歎了口氣,“換什麼牙,就應該直接給她揪下來,耽誤事。”
陸錦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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