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看到了男人抬手擦嘴唇的動作。
容鳶一點點攥緊了手指,從沒覺得自己這麼廉價。
而這動作,讓她心底曾經倒貼過誰的創口又一次毫不留情地被撕開。
當年容淵追他,他也是嫌惡得要命,一個字一個字說得絕情又殘酷,恨不能殺了容淵泄憤似的。
她輕聲一笑,站直身體,冷豔而譏諷道:“霍無舟,剛才隻是個意外,你不用表現得好像我對你有什麼想法、而你又對我惡心到不行一樣。”
“你放心,我堂堂容家大小姐,追我的男人從城南排到城北。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嫁了個殘廢守一輩子活寡,也絕對不會和你發生什麼。”
她緩緩道:“死也不會。”
男人的胸膛一震,眸光裏不複平靜,仿佛被她的話掀起驚濤駭浪,愈發深沉危險。
他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字從薄唇裏擠出來,“容鳶。”
那目光。
執拗而病態。
容鳶被這一眼看得渾身僵住。
她不知道他在看誰,是在看她嗎?
可是為什麼,那種暗啞又絕望的情緒仿佛穿過她的臉和身體,落在了什麼她所碰不到的空間裏、她所不知道的另一個人身上。
“你放手。”容鳶很慌,慌到揮開他,可是男人卻把她越攥越緊。
“死也不會。”他掌中,她細白的皓腕已經聽出骨節拉扯的聲音,男人渾然未覺,隻啞聲低笑,“所以你就死給我看嗎。”
容鳶一怔。
抬頭對上他的目光,“霍無舟,你在說什麼?誰死了?”
男人的執迷被人一棒子打醒。
他呆滯了很久,漸漸清醒過來,放了手。
“抱歉。”霍無舟按住眉心,“剛才……想起一個故人。”
容鳶心思一動,扯住他的衣袖不肯讓他把這個話題模棱兩可地帶過去,她犀利地問道:“是誰,你想起誰了?”
霍無舟不說話。
“是……”她咬了下唇,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問,“我哥哥嗎?霍無舟,你喜歡的人是我哥哥,是嗎?”
他的身子僵了僵。
而後,眼底的溫度迅速褪下,冷得可以結冰,“不是。”
“你騙人!”容鳶激動地反駁道,“你剛才是把我當成我哥哥了,是不是?你其實對我哥哥是有感情的,是不是?否則你不會這麼多年待在我身邊……”
“不是!”男人冷冰冰地截斷了她的話,“容鳶,我和你哥哥都是很正常的男人,無論是他對我還是我對他都不存在那種齷齪的感情。我有我愛的人,女人。我留在你身邊是因為當年你哥哥的死有我的責任!現在你爸媽也已經開始給你安排夫婿了,很快你就會嫁給別人。我隻負責像你哥哥一樣護你到你出嫁的那天,你之後的人生,與我無關!”
這下輪到容鳶僵住了。
緊拽他袖子的手一寸一寸地鬆開。
她苦笑。
早已經知道的事,何必還去問。
“真巧。”她揚唇一笑,別過頭去,不讓人看見眼裏的水光,“我也是這麼想的。”
容鳶單手插進風衣的口袋裏,露出半截藕臂,靜靜往外走。
“對了,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她的步子一頓,聲線微涼,靜水流深,“沈家少爺昨天問我有沒有空一起去歐洲旅遊,正好我家裏要去那邊做個項目,所以我就答應他了,可能要去上半個月。這半個月你就先回你家老祖宗身邊吧,有你幫襯著,她和我師哥的路也好走些。”
身後響起男人的冷笑,“是她和你師哥的路好走些,還是你和沈家少爺的路好走些?”
“有區別嗎。”
“容鳶,你忘了我說過什麼?”男人一步走上前把她的身子轉過來,抵在病房的門上,深眸死死鎖住她的臉,“我代表的是你哥哥,你和什麼人交往,要提前把那人帶來給我見過!誰準你不和我商量就答應和他出去旅遊的?”
“你代表我哥哥?”女人紅唇微揚,嫵媚裏透著涼薄嘲弄,“你以什麼身份代表我哥哥,你是我嫂子嗎?”
男人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容鳶!”
“再說。”她笑笑,“這件事,連我爸媽都沒意見。就算我哥還活著,也不會攔我。霍無舟,你憑什麼?”
男人的俊臉繃得很緊,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容鳶卻隻覺得麻木,推開他禁錮她的手臂,疲倦地往外走。
確定他沒追上來時,她才打了個電話出去,“喂?沈公子,上次拒絕你很不好意思,我現在又騰出時間了,你看你那邊的行程如果不衝突的話,就一起去歐洲玩幾天吧。”
……
車裏氣氛沉默。
唐一琳束手束腳地坐著,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剛開始追他的時候。
他一笑她就覺得天都亮了,他一皺眉她就覺得天都塌了。
像個知慕少艾、情竇初開的女孩子,喜怒哀樂都拴在別人身上。
反觀陸錦航,臉色從出了病房就沒好過。
想了想,她還是自己找起了話題,“那個……我們說好的,三天哦,三天就是72個小時,少一分一秒都……”
男人寒聲打斷,“一天。”
“一天?”唐一琳的脾氣突然被挑起,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後來在他麵前放肆慣了,一時間改不回來,“格老子的,都他媽說好了是三……”
陸錦航無動於衷的視線掠到她臉上。
話音戛然而止,她又怯了場,軟著聲音和他商量道:“那兩天,兩天總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