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二人出去,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麼——
那位傅大小姐不是來做藥流的嗎?
怎麼到最後提也不提這茬,就走了呢?
她是忘了,還是……
……
宋井已經有好幾天的時間沒去過公司了。
這兩天,陸家上下喜氣洋洋的,好像轉眼就忘了在大火裏焚掉的那幾百億市值的公司。
因為陸三公子,繼五年前那場失敗的婚姻後,身邊終於又要有人了。
副董事長忙著操辦婚事,董事長都親自出山處理公司大小事務了,這架勢,看來是沒有任何餘地了。
而他,自然也就被派過來照顧家裏這尊小祖宗了。
宋井多年呆在陸錦航身邊,察言觀色的本事最有一套,除了他,別人還真伺候不來那位小祖宗。
今天陸相思穿了件酷酷的T恤衫,漏洞的牛仔褲,半點大小姐模樣都沒有。
坐在花廳的秋千上,懷裏還抱著個電腦,邊敲打邊翻著手邊的書。
那是酒神狄俄尼索斯的傳記手稿,他曾經見過幾次。
宋井恭恭敬敬地走上去,滿臉堆笑,“大小姐,該吃午飯了。”
陸相思懶洋洋地睨著他,又看向窗外的秋景,懨懨道:“不想吃。”
“為什麼不想吃呢?”
“宋井,我問你。”陸相思闔上了電腦,大眼睛望著對麵的男人,“我爸爸是不是真的要和莊宴清結婚?”
宋井笑容一僵,“這個……”
“我以後是不是要管那個女人叫媽媽?”
宋井摸了摸鼻子,剛想像平時一樣哄哄她,卻整個人都跟著一震——
是他眼花了嗎?為什麼看到他們盛氣淩人的大小姐,坐在秋千上“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淚。
他很少見、不,應該說是,從沒見過陸相思流淚。
呼吸一窒,他手足無措地蹲在她身邊,“大小姐,這件事我們都做不了主。畢竟陸總的婚姻大事,還是要他和長輩們決定,不是嗎?”
“那唐一琳呢?”女孩一抹眼淚,倔強地盯著他,“我爸爸不是喜歡她嗎?!她人呢?!”
她明明記得,上次唐一琳來家裏找她的時候,遇到莊宴清,還膽子頗大地挑釁說,不會就這麼把爸爸讓給她。
那個死女人,又說話不算話了嗎?
說到唐一琳,宋井就更有種踩了地雷,被轟得渾身焦黑的感覺,“唐小姐……”
陸總是喜歡她,或者更確切的說,那種感情怎麼是喜歡兩個字就能簡單概括的呢?
對陸總而言,比喜歡更深的是愛,比愛更深的,是她。
但是她們走岔了路,岔了太遠、太遠。
陸總從始至終都把她擱在心裏,當他終於能說出口的時候……
“唐小姐走了。”宋井低聲道,“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早晨聽陳姨打電話來說這件事時,也是不可思議得很。
後來他急匆匆地趕去了天水灣,看到男人一個人坐在臥室的單人沙發上發怔。
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沒做,就隻是望著那狼藉一片的床鋪,空空如也的房間,發怔。
那神情讓宋井這個見慣大風大浪的首席秘書都覺得心頭澀然。
“大小姐,以後不要在陸總麵前提起她了。”宋井眼睛難受得厲害,“她真的不會回來了。”
陸相思愣愣地聽著,半天沒有反應,猛地,卻將手裏的電腦砸在地麵上,尖叫道:“唐一琳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在胡說什麼,她明明答應過下次再帶我出去玩的!她明明答應過不會把爸爸讓給莊宴清的!”
說著說著,豆大的淚水滑過臉頰,滾落在地上,“我就知道這個女人不講信用!這個討厭的女人,走了也好,再讓我見到她,我非要狠狠地打——”
“打我嗎?”
身後,一道沉靜微啞的嗓音響起。
宋井驀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過去。
陸相思亦是渾身緊繃。
她很慢很慢地轉過身,對上不遠處女人的臉。
不枝不蔓,婷婷依依。那個向來充滿野性不羈、瀟灑獨立的女人身上,莫名比平時多了幾分慈愛與溫柔。
那是種能融化人心的溫柔。
她自己同樣是紅著眼眶。
就站在別墅的甬道上,背後是一片深秋的楓葉。
門外是一輛剛剛熄火的跑車,駕駛艙裏女人帶著墨鏡,看不清臉。
但也是時時刻刻望著這個方向的。
而後,在這副靜謐無聲的畫麵裏,唐一琳緩緩蹲下身子。
抬起手,微薄的菱唇翹起一個弧度,這一動,卻又將眼裏未成形的淚擠了出來。
“相思。”
她朝女孩的方向勾了勾手,“過來。”
這兩個字蘊藏著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魔力,直擊人的心底。
陸相思遙遙望著她,沒動。
唐一琳還在笑,還在哭,“你再不過來,我就——”
女孩不等她說完,臉色一變,猛地撲了上去。
小粉拳在她胸口用力地捶打,“你就什麼!你就又要走是嗎!”
她哭得口齒不清,最後實在說不出話,便用牙齒咬在了女人的胳膊上。
唐一琳疼得厲害,卻一點都不想鬆手。
而是反手將她抱住,心底一片沉然,安定。
她笑著揉了揉女孩的頭發,鼻頭一酸,“傻丫頭。我剛才是想說……你再不過來,我就過去給你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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