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唐一琳第一次知道,墨嵐對她有其他的心思。
因為他看著她,目光深沉如海,海底深處,是種無法描摹的黯然,“言言,失身於我,真的讓你這麼難以忍受嗎?”
女人氣得彎唇輕笑,“你說呢,墨嵐?”
“你就愛陸錦航愛到這個地步?”
“這和我愛不愛他沒關係。”唐一琳覺得自己開口都帶著五髒六腑的痙攣抽痛,本該是歇斯底裏的時刻,卻能詭異的冷靜著,她定定地望著男人熟悉又陌生無比的俊臉,一字一頓道,“墨嵐,我不是那麼浪漫的人,也不是非他不可,如果追不到陸錦航,十年以後說不定我就想通了隨便找個人嫁了。但是我從來、從來都沒想過,那個人會是你。”
男人寡淡而寂寥的眼波微微一晃,唐一琳認得,那是受傷的神色。
她一瞬間有些後悔把話說得太決絕,可,字字句句都是發自真心,她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索性閉上嘴,什麼都不說了。
良久後,她聽到男人穩重地開腔,言語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如果你需要我負責,我隨時做好了準備等你。如果你不需要我負責,這件事我會和你一起忘記,就當是個從未發生過的幻覺。如果這兩者你都不滿意,還是沒辦法接受這一切……”
他奪過她手裏的槍,“是墨嵐失德,對不住你。”
唐一琳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聽到一聲振聾發聵的槍響。
那麼近,那麼近。
近到好像爆炸在她耳朵裏。
然後男人的身子向後倒去,倒在了酒店的地毯上,鮮血暈開一朵令人窒息的花。
顧況瞪大了眼睛撲上來,唐一琳嚇得站起身,不知所措地退後兩步,忽然哀聲尖叫,“墨嵐!”
她眼淚掉得更厲害了,慌張得無法思考。
顧況咬牙叫了急救車,而後為墨嵐的傷口止血,忙完才狠狠地盯住她,“老大,今天之前我真的一直不信,你能為了陸錦航做到這一步!今天之後我會記住,以後絕對不去得罪那個姓陸的,否則下一次,你恐怕要親手開槍斃了我和墨嵐!”
唐一琳按住眉心,煩躁地喝住他:“你他媽給老子閉嘴!”
墨嵐仍有意識,還要去摸手邊掉落的槍,唐一琳一腳踩住槍口,“你還想幹什麼!”
男人俊臉上血色盡失,卻仍虛弱地勾唇淡笑,“如若我死了,你就不會這麼難……過……”
“死死死!死他媽什麼啊死!”唐一琳踢開那把槍,一邊流淚一邊咆哮,“你給我滾!滾到老子看不見的地方好好活著!別他媽再回來了!”
她還能怎麼辦。
十幾年的友誼。
一朝失德,就要了他的命嗎。
她做不到。
做不到。
後來,墨嵐被送進了急救室,唐一琳再沒去看過他一次。
他傷好以後便遠走他鄉,帶著顧況一起。
那晚唐一琳獨自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被幾個混混調戲,潑了滿身的酒液。
眼前是陸離破碎的光線,拚出了誰慍怒暴戾的臉。
她低低地笑,“陸錦航,我還以為我不去找你,你也不記得我了。”
男人冷聲反問:“不來找我,自己跑到這種地方尋歡作樂?”
唐一琳揮開他的手,醉眼朦朧,“你別……管我……”她笑得眉眼彎彎,眼底卻有水光,“我不纏著你了……你繼續做你的禁欲和尚,管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我都……”
配不上你了。
男人身子一僵,卻不知被她哪個字戳中,怒意更甚,以一種近乎揉碎她的力道把她嵌進懷裏。
掙紮著掙紮著,就變成了凶悍的吻和停不下來的撫摸。
天雷勾動地火,她被牽引著上鉤,還意外地懷了孕。
再然後,就是全榕城都知道的戲碼——
唐家有名無實的大小姐與陸三公子奉子成婚,名媛閨秀的圈子一夜之間心碎了一地。
唐一琳曾問過他,是不是介意自己的女人曾經和別人好過。
陸錦航沒回答什麼,他不是太傳統保守的人,更何況,他也似乎沒多待見她。
與她結婚,不過是為了那個孩子。
“我不在乎你曾經喜歡過誰。”他捏著她的下巴,沉聲道,“但是你跟了我,以後就隻能是我的。”
唐一琳心底的罪惡感這才消去了不少,從此在他麵前更是卑微。
她無數次在深夜裏用手輕輕勾畫著他豐神俊朗的眉眼,在心底道,我隻喜歡過你,但是曾經,有一段我也不知道究竟發沒發生過、怎麼發生的露水情緣。你不在意,那最好,你在意,那我就用一生的時間給你賠禮道歉。我同樣不會問你過去喜歡過誰、和誰有過情緣,這樣,就算是對兩個人都公平。
當婚姻狀況漸入佳境後,唐一琳一度以為那就是她的歲月靜好,山河人間。
卻怎麼都沒想到,原來她錯了,他們都錯了。
徹頭徹尾的錯了。
多可笑。
她自以為是的圓滿的愛情和家庭。
到最後,孩子,竟然不是陸錦航的?!
原來命運早就把在她和陸錦航之間劃開了一道天塹。
唐一琳輕笑出聲,眼淚卻不停往下掉。
她心力交瘁,勉強撐著一口氣,啞聲道:“我要去陸家。阿笙,送我去陸家……”
傅靖笙皺眉,“你現在過去……”
方醫生慌了,“兩位姑奶奶,你們去了,讓陸家知道我泄露了秘密,那我……”
“閉嘴!”傅靖笙不悅道,“我馬上打電話安排人送你和你家人離開。但是我表妹的孩子,她想去見,沒人能攔著。”
方醫生這才惴惴不安地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