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蘇嫵擔憂地瞧著後排紅著眼眶不肯掉眼淚的女孩,輕聲問開車的男人:“陸三公子到底跟她說什麼了?”
池慕想抽根煙,又顧忌著小孩子在車上,最終手摸過煙盒,又收了回來,淡淡道:“不知道。”
不過不難猜。
蘇嫵嗤笑,“你們穿一條褲子的好哥們,你會不知道?”
男人清俊疏朗的眉頭微微一展,靠在駕駛座的後背上,單手扶著方向盤,動作說不出的風雅自在。
他低低徐徐地笑道:“我要是他,大概不會說‘你要是不回家我就打爛你屁股’之類的話。”
這點威脅對陸相思這種倔脾氣一點用都沒有。
“那不然呢?”蘇嫵皺眉。
池慕鳳眸輕眯,“辦法多得是,比如:你要是再不回家,唐一琳的飯碗就會斷送在你手上。”
後排的女孩聞聲身體一僵。
電話裏男人沉冷警告的語氣猶在耳畔:“陸相思,我說過讓你離她遠一點。如果你想讓唐一琳像個乞丐一樣滿大街乞討,以後可以繼續見她。爸爸不會對你怎麼樣,但是唐一琳的工作、前程,都在你的一念之間。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好了就跟池叔叔回家。”
陸相思咬著唇瓣,再沒有一個時刻比現在更討厭爸爸的不近人情。
池慕透過後視鏡將她的反應收入眼底,勾唇,老三也真是一點不客氣。
……
唐一琳獨自在咖啡廳裏坐了一會兒,最後麵無表情地將沒喝完的兩杯奶茶統統扔進了垃圾桶,打了輛車回酒店。
走到房門前,忽然發覺門竟然沒有鎖,還留有一條縫隙,裏麵隱約透出一絲燈光。
她黛眉一蹙,退了兩步抬頭瞧著門牌號,沒有錯。
屋裏難道進賊了?唐一琳正踟躕著是不是轉頭去前台叫個服務生陪她一起進去,冷不丁地聽見一道低磁冷漠的嗓音在房間裏響起:“自己不進來,是等我出去請你?”
唐一琳搭在門把手上的五指條件反射般蜷縮在一起。
下一秒,她伸手推開門,再無猶豫地走進房間。
落地窗前站著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夕陽磅礴豔麗的光線從窗外濾進來,擦過他寬闊的雙肩、修長的腿、熨帖整齊的衣角。
隻讓人有瞬間的錯覺,仿佛那背影是天邊孤鴻,與日月一同俯瞰著偌大的一座城。
女人溫涼的笑聲驀地驚擾了這副孤寂唯美的畫麵。
“陸總,如果我沒記錯,前兩天你好像還在教育我說,私闖民宅是犯法的。”
“是昨天。”
男人開腔糾正,回頭,對上她算不上笑的笑,俊臉上的表情比唐一琳更加寒意凜冽,“如果唐小姐記性真有這麼好,是不是也該記得我還告訴過你,讓你離相思遠一點?”
唐一琳就這麼看了他半晌。
這張臉明明還是五年前的臉。
這個人也明明還是五年前的人。
為什麼,她卻好像不認識他了一樣。
唐一琳垂下眼簾,眉目間緩緩綻開清晰刻骨的冷豔,輕笑,“夫妻一場,你不需要拿我當賊一樣防著。今天帶她出去隻是因為昨天答應過她,對小孩子就應該言而有信,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陸錦航緩緩走上前,薄唇輕挑,“對小孩子應該言而有信,那對大人就可以出爾反爾了?”
唐一琳算是聽煩了他的冷嘲熱諷,抬手指著房間大門,“既然人你都已經帶回去了,沒事的話,陸總請回吧。”
“這就完了?”他走近她,身影罩住了她頭頂一片刺眼的燈光,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唐一琳,認錯的態度不是這樣的。”
女人閉了下眼,“好。是我錯了,陸相思是你女兒,你想關著她、想囚著她、想打她、想罵她都跟我沒關係。我又不是她媽,”她每說一個字都覺得那尖銳的棱角在往心底深處紮,聲音忍不住地跟著抖,“我管不著。”
陸錦航寂冷的臉色僵了片刻,而後揚唇冷笑,“你能明白最好。”
“無論你回來的目的是什麼,都別把歪腦筋動到相思身上來。”他湊近她的臉,鼻尖幾乎挨上她的,明明是很曖昧的距離,說出來的話卻冷得能把人凍傷,“她是我女兒,你記住了,她是我女兒!”
唐一琳細眉顰了下,不動聲色地後退,臉上溫婉的笑意如花綻放,“陸總這三令五申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怕我和你搶女兒呢。”
逆著光,她沒看到男人漆黑深邃的瞳孔細微的收縮。
“你可以試試。”她隻聽到陸錦航的嗓音,前所未有的陰鷙冷峭,“如果你有膽子的話。”
唐一琳若無其事地睨著自己的指甲,紅唇開闔,輕聲吐著侵略性極強的字眼:“我以為陸總你知道,我唐一琳這輩子最討厭別人說的三個字就是‘你沒膽’和‘你不敢’。”
從小到大她做過的離經叛道的事情還少了?
有什麼是她不敢的?
眼看著陸錦航的臉色更加陰沉,唐一琳又放下手,一笑了之,“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因為自己死了個女兒就把別人的女兒一起弄死,畢竟殘害幼兒這麼損陰德的事,隻有陸總你幹得出來。”
她原以為陸錦航聽了她的話,會更加怒不可遏。
誰料他眸光微微下垂,順著她方才的視線看到了她的手指上,黑眸間閃過轉瞬即逝的錯愕。
而後穩、準、狠地出手攥住她的手腕,高高舉到眼前,沉聲問:“這是什麼?”
唐一琳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