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個歲數了，不知哪一天才有子嗣……而更不知道哪一天身邊才有個知寒問暖的人。
低歎一口氣，李敬德瞟了眼沙漏，知道今夜又是半宿無眠，遂道：“老臣去給皇上盛碗小食墊墊吧？”
“好。”龍玹晚膳沒什麼時間吃，隨便墊了點，正好此刻也有點餓了。
李敬德頷首後退出，可出了殿沒多久，又轉身走了回來。
手中的托盤盛著清新的小粥，龍玹抬眸，漆黑的瞳仁幽深的瞟了眼托盤。
李敬德麵色尷尬道：“剛出宮沒多久，正好遇到了送膳食來的皇後娘娘，奴才說皇上此刻還在議事，她便走了，隻是這……”
龍玹單手握著毛筆，靜靜的看了托盤一會兒，也沒說什麼，垂頭繼續批閱。
見他沒有拒絕，李敬德走上前，掀開白瓷瓦罐，舉起旁邊的翡翠玉碗，盛了半碗，用湯勺攪了攪，覺得不太燙了才恭恭敬敬遞了上去，“皇上。”
龍玹看了一眼，放下毛筆接過，隻是在湯勺喂到唇邊的時候，頓了頓，終究沒有下咽。
又凝了一會兒，他將翡翠碗往托盤一擲，“端下去吧，重新做些別的送來。”
李敬德嘴唇顫了顫，想說點什麼，最終也又隻歎息一口，聽命將托盤端了下去，走出殿門的時候，看到值夜的小路子，塞了過去。
不用言語，小路子等人就知道了是什麼意思，反正這種事常做，二話不說，與其他幾名太監將粥靜悄悄分吃了。
李敬德去禦膳房重新端飯的時候，小路子等人舉著托盤往錦福宮走去……
夜依然愈演愈深的沉靜著，銀燭緩緩流淚。
龍玹一語不發的靜靜批閱著龍璟與龍珂沒做的事情，直到一陣強烈的寒風吹過，宮殿門開了，又猛地關上。他手頓了頓，略微停了下來。
此刻他的身邊已經站著一個周身素黑鬥篷的人，正是三個多月前被龍玹調去查季淩蘇下落的鬆源。
外麵此刻又開始落雪，鬆源周身不帶一絲水沁與雪色，可見武功之高。
鬆源看了眼時辰與他手底下堆積的東西，無奈搖了搖頭，“皇上怎麼比以前還愈發忙了？”
“還好。”龍玹淩唇緩緩勾了一抹不知道是苦笑還是無奈的弧度，繼續垂眸開始批閱，“晝國之行順利嗎？”
“遇到了一些事情，不算順利，但是也有所收獲，屬下依稀知道她是誰了。”
龍玹沉默了，頓了很久，才淡淡哼了句，“嗯。”
卻沒了下文。
鬆源等了一會兒，不確定他是什麼意思，便試探道：“皇上不想知道了？”
龍玹輕笑，緩緩搖了搖頭。
否定的態度讓鬆源更加疑惑，如果不感興趣，為什麼當初讓他去查？如今查到了，答案或許近在眼前，他卻不想知道。
良久，似乎感受到鬆源的困惑，龍玹抬眸笑道：“無所謂了，朕本不該執念，知道的越多越庸人自擾，如今這樣挺好，知道她是誰又有什麼必要？結果不一樣？”
鬆源眸色微微發亮，“皇上下定決定了？”
“朕有改決定的理由？”自嘲一笑，聲色很冷，“坤卦已照著圖紙在做，再有一個多月，就能出來。”
鬆源聞言長籲了一口氣，“你能決定就好，真怕你會置九荒安危於不顧，隻為了一諾千金的滿足她的心理，把坤卦交給她。”
龍玹頓手，想到在山洞時候，她追問他能不能把坤卦給她的時候，內心曾經猶豫過的一瞬間動容，最後又輾轉畫麵到她毫不留情的說他的感情是最廉價的東西，心涼的似乎沒什麼可以起伏的理由。
冰涼笑笑，他無話可說。
“聽說她現在留在宮裏？”
“八卦羅盤有自動追蹤卦象的能力，八年一個主人，朕躲不開她，也搶不過來，先這麼安排，等坤卦做出來，朕將磁力轉接，她應該就不會再纏著朕。”
不知道是不是鬆源錯覺，在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落寞。
昏黃的燭火映饒著他高大又孤寂的身影，兩個人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龍玹一邊交談，一邊繼續批閱，雖然一心二用，可不得不說，的確是當皇帝的料子，一切依然有條不紊，精睿的神思不但沒有錯亂，而且寸寸直戳核心。
鬆源談的很愜意，在一定程度上，他覺得皇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遠勝先帝。
談了一會兒，鬆源見天色也不早，便起身告退。
“你若沒事就去昆寧山看看坤卦，季淩蘇很精明，朕擔心做出來並不掩她耳目。”
“是！”鬆源領命後退，出門前，又頓住腳步回望，“皇上真不想知道她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