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明白這聲應答意味著什麼。
“等你燒退了,我會讓張嫂著手準備。”
等燒退了。
這是顧衍最後的底線。
汾喬的低燒燒得麵頰緋紅,大腦仍然疼得發漲,意識是清醒無比的。
她目送顧衍離開的背影,那穿著西服的背影修長挺拔,沉默堅毅,腳步邁得緩慢,一步一步卻極為堅定,直到消失在在臥室門外,沒有回頭。
啪!
白瓷杯從汾喬的手心滾落地上,支離破碎。
汾喬猛然清醒。
飛濺起的碎瓷片在她的手背劃出一道口,傷口緩緩凝出血珠。
血紅的珠子在如玉般的皮膚上格外刺眼,她盯著看了半晌,沒有伸手擦拭,躺下,翻身,捂上了被子。
被子裏缺氧整張臉憋得通紅,她也倔強地不肯掀開。
大腦失去空氣的時候,便沒有餘力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這是一個治療壓抑焦躁的好方法。
……
“你進去,把汾喬頭上的被子掀開,地毯上的碎瓷片打掃幹淨。”顧衍麵無表情吩咐。
這女傭大氣不敢出,低頭稱是。
在顧家工作這麼久,她第一次感覺到了顧衍冷峻平淡表情之下的情緒。那樣的隱忍讓人壓抑得喘不過氣。
她不敢抬頭去看顧衍,更不敢揣測先生為什麼像個門神一樣,在汾喬姐的臥室外麵一站這麼久,隻拿著工具匆匆就進了臥室。
汾喬姐發著燒,容易犯困,已經睡著了,她輕而易舉掀開了她捂著頭的被子。
杯子的瓷片很碎,都掉進了地毯裏,又怕打擾到汾喬姐睡覺,她輕手輕腳,花了好長時間才清掃幹淨。
臨出門,收拾好工具,她不經意看到了汾喬手上的劃痕。
劃痕並不深,可十分刺眼。
她低頭拿好工具,快步走出臥室。
錦榮閣外沒亮燈,出來好幾步,女傭猛然發現原地站著的男人,嚇得一連往後退了幾步。
黑夜中,顧衍的輪廓高大挺拔。他就站在那裏,保持著她進去臥室之前的姿勢,仿佛一點不曾動過。
與臥室一牆之隔,卻始終沒有往裏邁一步。
“先生……”她剛開口喚,就見顧衍擺了噤聲的姿勢。
“汾喬睡著了?”他悄聲問她。
“是。”她也壓低音量回答。
顧衍聞言,神情終於放鬆了些。
她又想到一件不知當不當講的事,猶豫了片刻,還是開了口補充,“汾喬姐好像被碎瓷片劃傷了。”
下一秒,她就看見男人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傷在哪?”
“手背。”
“你去休息吧。”顧衍麵無表情吩咐。
“是。”她低頭行了一禮,恭敬退下。
拿著灑掃工具走了一段,快出錦榮閣時,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先生在臥室門口踱了兩步,又立在原地許久,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不敢再看,她回頭,又加快了腳步,抱著工具,跑著出了錦榮閣。
在顧家工作了那麼多年,看慣了先生果決地下發命令,她還是頭一次見顧先生猶豫不決的樣子。
莫明的……喜感?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打了個冷噤。
她瘋了嗎?敢在心裏這樣編排先生……趕緊甩甩頭,把這些念頭拋到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