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聽筒裏再次傳來一模一樣的提示音:“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從外公家裏的座機到舅舅的手機號,一個也打不通。
卡從A機裏吐出來。
這張卡是高菱的副卡,已經被警方凍結。這是她生活費唯一的來源了,汾喬的情緒紛亂而壓抑,她的手指顫抖著去抽卡,抽了好幾次也沒抽出來,0秒一到,卡重新被吞回機器裏。
汾喬收回手,強忍住眼睛裏的水花,握緊了雙肩書包帶:反正裏麵也沒錢,被吞了也沒關係。汾喬這樣告訴自己,可人卻固執地站在原地,盯著卡片的入口看,直到兩腿麻得失去知覺,才動了一動。
汾喬渾渾噩噩,如同夢遊一樣走到外公家門口。
抬起手來敲門,背後卻傳來熟悉的喊聲,那聲音飽含著驚訝:“喬喬?你怎麼回來了?”
汾喬回頭,叫住她的是外公家對門的付老師,和外公是同一批工作的,平日裏兩家關係是極好的。
“怎麼沒和你外公他們在一起嗎?”聲音中帶了幾分關懷。
汾喬鼻子一酸,剛要回答,卻發現他話中的重點,追問,“外公他們不在家嗎?”
付老師奇怪,卻也還是回答她,“前幾區裏來了一群人,堵在你外公家門外,非要你媽媽欠他們錢,又是打又是砸的,那夜裏你舅舅就來把她們接走了,都好幾了,也不知道去哪了,我一直以為你和你舅舅他們在一塊兒呢……”
到這裏,汾喬哪裏還不明白,繼高菱之後,她再次被最後的親人拋棄了。
對,也許她確實是個累贅,隻能給人帶來負擔和麻煩,所以每個人都不要她。她徒勞捏緊的拳頭無力地鬆開來,她強裝鎮靜禮貌地和付老師道了別。
轉身下樓梯的那一刹那,汾喬的眼淚終於沒忍住如同決堤一般湧了出來,走了太久的路,她甚至有些踩不穩,最後幾級階梯直接滑了下來,跌坐在樓梯間裏。
眼淚落到擦破的掌心裏,蟄的生疼,她不怕疼,卻怕別人看見她那麼狼狽的樣子,她把掌心握拳塞到嘴邊,堵住了沒來得及出口的哭聲與哽咽,身後是付老師的腳步聲,邊追邊叫著她的名字,汾喬幾乎是踉蹌著,逃也似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是她上輩子做了太多的壞事,所以這輩子要受到懲罰嗎?可是既然上要懲罰她,為什麼要給了她那麼幸福的生活之後又一點一點地收走呢?
“爸爸…”汾喬哽咽,爸爸騙了她,爸爸上帝關上門的同時會打開一扇窗戶,可她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世界卻隻給了她滿滿的惡意。
每每她覺得挫折磨難已經把她打壓到最低穀的時候,現實卻會給她更重的一擊。
她也隻有十七歲,她想象不到沒有親人,她要怎麼在這個殘酷的世界存活下去。她高中沒有畢業,沒有錢,她甚至什麼也不會……
回到公寓,已經完全黑了,走到門口的一瞬間,街上的路燈一盞一盞亮了起來,汾喬才看清門口站著一個人——是新請不久的張嫂。
她似乎已經在門口等了很久,再看見汾喬的那一刻,臉上的焦急消弭不見,帶著微笑溫聲和她話,“回來了?快進來吃飯。”沒有問她去了哪,也沒問她為什麼才到家,隻是微笑著讓她快去吃飯。
餐桌上擺了許多菜,顏色極其漂亮,每樣隻有一碟,幾口就能吃完,看得出做菜的人花了許多心思。
汾喬別過臉擦幹了淚痕,即使是為了工資,但這溫暖對她來也難能可貴,她不想辜負別人的善意,可她是真的吃不下。
她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話生硬極了,“張嫂,明您就不用來了。”
“什麼?”張嫂詫異。
“以後我沒有生活來源,不能再支付你的工資了。”汾喬捏緊了裙擺。
“是這個啊,”張嫂鬆了一口氣,“太太雇傭我的時候提前給我支付了半年的工資和家用呢,我還能再照顧你半年呢。”
是這樣嗎?汾喬心中有幾分疑惑,高菱逃跑的這麼匆忙,真的來得及給月嫂錢嗎?又有幾分酸澀,高菱既然拋棄她,為什麼不再拋棄得徹底一點呢,半年後和現在又有什麼區別呢?
“你受傷了?”張嫂驚呼,汾喬回過神,低頭看見了裙擺上的血跡。
那是掌心擦破後蹭上去的。
“我去拿醫藥箱!”汾喬沒來得及阻止,張嫂已經拿了回來。
汾喬一言不發,由著張嫂幫她消毒包紮。“流了這麼多血,千萬不能碰水,要心感染……”
張嫂處理完傷口,抬頭的時候,汾喬已經窩在沙發上睡著了,黑發有些淩亂,眼圈是紅腫的,就算睡著眉毛也蹙著,的一個,看起來格外可憐。
張嫂的喉嚨中溢出一聲微不可查的歎息,沒有叫醒汾喬,隻把拿來的毯子幫汾喬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