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新歡舊愛(2 / 3)

“你倒有心了,真要謝謝你。”她說了這一句,半日無話,終於長歎口氣,“這麼說來,這好些天,你因費心看我,都沒能去尋那能操蠱之人?”

阿淩低頭,把腳在地上蹭來蹭去,終於下了決心似地道:“其實我倒是認識一個會操蠱的人,隻怕,隻怕他不肯出手幫你!”

蘇蘇聽得一喜,什麼也顧不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說什麼,你竟然認識,是誰?”

阿淩蹙了蹙眉,吸吸鼻子:“這個人,你也見過的,便是我爹。”

蘇蘇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麼感覺,隻能感歎一句“人不可貌相”真是果然,哪個老強盜,她無論如何想,也想不出來會是江湖上的奇人異士。卻又一轉念,那老東西認錢不認人,隻要他認錢,便什麼都好說,便又是興匆匆地:“你快帶我去見你爹,有話好商量,他不就喜歡銀子麼,隻要他幫我辦了事,哪怕傾家蕩產呢,我也願意!”

可是阿淩哼嘰了半天,終於鎖著眉頭道:“你拿錢來收買我爹,哪怕讓他去死,他也二話不說的,他眼皮子淺得很,絕用不著傾家蕩產,可是有一件,我爹有個怪脾氣,絕不許別人在他麵前提一個“蠱”字,隻要你一提,他絕對六親不認!”

蘇蘇卻顧不得這許多,隻怏他:“還是你先帶我去見你爹,到時候再商量!”

阿淩終是少年心性,見不得她這樣愁眉苦臉,更何況她是答應了給他好處的。一力應承:“好,我這就帶你去!”可是走出去不過半條巷子,他又忍不住好奇道:“好心的姐姐,你找操蠱之人,到底想做什麼呢?”

蘇蘇想了想,覺得此事無不可對人言,而且阿淩與她與段深飛或是段景飛,也沒有利益關係,便道:“為了救一個人。”

“救人?”阿淩搔了搔額頭,“我倒是知道,用蠱殺人,卻沒聽說,這東西還能救人。”

蘇蘇應了聲,不欲多說,卻忍不住道:“既你爹不許你在他麵前提一個‘蠱’字,你又是如何得知他會操蠱的呢?”

阿淩嘻嘻一笑:“不瞞你說,原先我娘還在的時候,咱們也不是過得這般墮落的,有好好一個家。那時候娘常為了爹擺弄蠱而與他吵嘴,那意思似乎是讓他退出江湖,與她好好過日子,不過我爹不肯,直到我娘去了,他突然看破了,便把這門技藝不再提起!”

蘇蘇點點頭,未應聲,隨在阿淩身後左衝右轉,直行到郊外一處破廟外,阿淩突然頓住身子道:“姐姐在此稍待,我先進去同我爹通個消息!”

蘇蘇哪裏肯,她怕萬一他進去通了消息,他爹不答應,或者就幹脆走掉了,她卻要如何是好。其實她這擔心也多餘,她武功不行,人家還怕她怎的,她也就仗著有幾個錢罷了,又如何能強迫人家。

她正躊躇,阿淩笑嘻嘻道:“你莫擔心吧,我爹其實蠻好說話的!”

蘇蘇險些被他這句話給逗號樂了,若然他爹那也算好說話,那麼全天下哪裏還有不好說話的人呢。他爹分明是再狡猾沒有的一隻老狐狸。

可是到底有求於人,不好有太多要求,隻得順從點頭道:“也好,你先進去告訴令尊一聲,我在此等你消息!”

阿淩一個閃身進了廟裏,蘇蘇便在廟門外坐立難安,來來回回走了數十趟,從一數到一千,再從一千數回一。

這樣數了兩遍,仿佛就過了兩個世紀,阿淩終於出來了,她看到他,第一次是這樣感激的心情,幾乎有流淚的衝動。

不想他卻是表情陰鬱,左頰上明顯紅了一圈,隱約一個五指印。蘇蘇看得心一沉,聽他咬牙道:“怕是有負姐姐所托,我爹他,他就是個老頑固,食古不化,沒得救了!”

蘇蘇耳邊就聽得一聲“砰”,像是心從極高極高處,猛然墜了下來,一直墜一直墜一直墜,墜進了萬丈懸崖,墜進地獄裏去。

她捏住拳頭:“不如你帶我去,也許我能說服令尊呢!”

阿淩紅著眼睛搖了搖頭:“你不知道,他脾氣古怪,因為我是他兒子,他不能狠了心對我下殺手,若然姐姐冒然去說,怕就要死無全屍了!”

蘇蘇雖聽得心裏泛寒,可到底不肯這樣輕意妥協,至少也要試一試,她才肯死了這條心。

她捏住拳頭:“我不怕死,請你帶我去見你父親!”

阿淩看她實在說不通,也隻好退了一步道:“那麼,進去後,你見我眼色行事,我對你狠眨眼睛的時候,你才好說出你的目的!”

蘇蘇倒怪異起來:“方才你進去,難道沒有說出我來的目的麼?”

阿淩臉紅起來,搖了搖頭:“我還不及說呢,那老頭子,才聽我說得一個‘蠱’字,就掄了巴掌打我,後麵的我又如何敢說出來!”

聽他這樣說,她心裏反而升出來一線希望,那老東西認錢,她進去,先不提讓他幫忙解蠱之事,隻說求他幫自己做一件事,自己願意給他一筆巨款,不怕他不答應。

人人都是有價兒的,這世上哪有買不到的人與物,若然對方不答應,隻是因為你出的價錢不夠罷了。

蘇蘇跺跺腳:“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阿淩狠狠看了她一眼,對她的話表示懷疑。她被看得不自在,摸著臉道:“你看我做什麼,我說的話可是發自肺腑,真的不能再真,絕不在令尊麵前輕易提這個‘蠱’字,你自管放心!”

阿淩再看她一眼,無可無不可,終於點頭說好。

待進了廟裏,那殿上神像早已被毀的看不出模樣,供案上卻還有兩盤鮮果,地上並無蒲團之物,不過一張破葦席,倒還是幹淨的。

阿淩的父親便盤膝坐在葦席上,抽著幹煙,做吞雲吐霧之狀。

蘇蘇進來,他稍一動眼梢,卻無甚表情變化。

阿淩走近一步,嘰嘰哼哼不情不願意地叫了一聲爹。

老頭子像是才看到他一般,巴唧巴唧嘴:“你又回來做什麼,是不是我打你打的太輕了?”

阿淩悶聲道:“我帶了蘇小姐來見你,她有話同爹說!”

“哦。”老頭子眼開一線,卻自那一線裏透出冷幽幽的目光,如刀似劍,蘇蘇硬著頭皮跨前一步:“是,我有事,相求於老爹!”聲調有些顫抖。其實她對這老頭子餘悸猶存,當初被他擄了去,雖未受大折磨,可是這老頭子的狠,她算是見識到了一點點。

老頭子吸了一口煙,口氣如水,不冷不熱:“你說說看。”

蘇蘇吸了口氣,再吐出來,胸口才覺得好過一些,輕聲道:“我求老爹的這一樣事,在別人,哪是再難辦得到的,在老爹,大約隻是手到擒來,自然,事成後,我願謝老爹一千兩‘黃金’!”

她最後兩字咬得特別重,一方麵講給對方聽,讓他注意,他是個見錢眼開的人,不能不心動;另一方麵,卻是說給自己聽。她哪裏有這一千兩黃金,不過是把這十幾年的私房錢,加上父母給她早備好的嫁妝,再問爹娘借一借,勉強湊齊這一千兩。

她要提醒她自己,要做好破斧沉舟的打算。

不想老頭子卻別開了臉,張嘴吐出一個煙圈,眼睛往上望,看那煙漸散漸淡,終至於無,終於開口道:“小姑娘,我人雖老了,可是還不糊塗,這天下哪裏有白吃的飯啊!”

蘇蘇拿指甲掐了掐掌心,望阿淩,阿淩卻隻是抬頭望著屋頂,仿佛這殿裏並沒有別的人。她便不敢輕易把自己要求說出來,殿裏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隻偶而從殿外吹進來一絲冷風。

老頭子抽了半煙袋的煙,又說:“一千兩黃金麼,真不是個小數目了,可是也還沒有大到能買咱們的命去呀!”

蘇蘇忙道:“你老人家別誤會,此事甚小,怎麼能要了你老人家的命呢!”

老頭子把煙袋鍋子在鞋底上磕磕:“你倒不說是我命硬!”

蘇蘇被他頂的發噎,半天不知如何答話,老頭子似也不願意太為難她,咳了一聲道:“你說說,是什麼事,能辦我就去給你辦,辦不到,你也別抱怨!”

蘇蘇忙點頭:“老爹是一定能辦到的!”

老頭子翻翻眼睛,一臉鬼相:“我這人從來不喜歡說大話,辦得了就是辦得了,辦不了我絕不說自己能做,你先說說,萬一是要命的事兒,你雖不把咱們爺兒兩個的命放心上,咱們自己卻還金貴得很呢!”

蘇蘇嗯了聲,又抬頭去看阿淩,她是在等他的暗示,阿淩卻依舊仰頭望著屋頂,沒有表示。她真有些急了,什麼也顧不得,硬著頭皮道:“我的朋友得了病,想讓老爹給瞧瞧!”

“你這話說得就不對,有病不去看大夫,找我有何用,我又不懂醫術!”

“然則這個病,這世上隻有像老爹這樣的人,才能治得!”

老頭子眉頭一剔,眼睛裏光影翻轉,半晌,卻隻輕晃了晃手煙袋道:“我老了,骨頭輕了,這樣一付重擔壓下來,非壓碎了我骨頭不可,姑娘還是另請高明吧!”

“老爹不試怎麼知道不行?”

“不是不行,是我不願意接這個活兒!”

他使個眼色給阿淩,叫他趕緊送客,打發了蘇蘇。蘇蘇心裏像是烈焰地獄,再也顧不得阿淩的警告,急急叫道:“老爹,何必在這裏打啞迷呢,我求老爹幫我朋友解了身上蠱毒,別說千兩黃金,就算萬兩,我也再所不惜,隻求老爹救命!”她說著跪下去,不顧自己懷孕的身子受不得寒,狠狠把額頭碰在石地上,一重重的寒意如水潑下,潑得她渾身冰冷,“求老爹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