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 3)

門虛掩著,巧兒敲了好一會兒門,也不見有人來開門。雨晴推門而人:「沈大俠,沈大俠?」

屋裏沒人,隻見桌上擺著一張女人用的絲帕。她覺得奇怪,連忙納在手裏仔細端詳,上麵繡著幾排娟秀的字: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河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纖雲!葉纖雲!她和沈驚鴻是什麼關係?對了,記得她的一把琴上也刻有一首詩: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複舊池台。傷心橋下看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這首詩裏麵就有「沈驚鴻」三個字。怪不得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時,會覺得那般熟悉。看著絲帕,該是有一段年月了,這麼說來,他倆是舊識,那琴,那曲子都是沈驚鴻所做吧?院裏的那首曲子正是葉纖雲的最愛!是他彈的!雨晴心裏激動不已,不用說,沈驚鴻就是那一次在集市上聽到她說纖雲的名字,才會想方設法進門張府。而她之所以能討到他的人情,也是因為葉纖雲?這無疑是除掉情敵的好辦法!可是,這畢意是過去的事了,看葉纖雲也是極守婦道之人,應該不會做出令張家蒙羞的事,況且她現在已有身孕,婆婆又怎麼可能會放過她呢?但如果他們之間還有情呢?我何不成全他們,讓他們遠走高飛?一來可以成人之美,二來也算是還了人情,三來是走了一個勁敵,豈不一舉三得?

「小姐,你想什麼呢?這麼高興?」奇怪,小姐剛剛還傷心得不得了,怎麼看到一張手帕就高興成這樣?

「纖雲,是你嗎?」激動,不信的聲音在見到雨晴之後立刻冷到了穀底,「原來是你!」

「巧兒,你先出去,我有話跟沈大俠說,千萬別讓人進來。沈大俠,我總算知道你來張府的目的了。是為了葉纖雲對嗎?你們早就相識,還可能是青梅竹馬的戀人。」雨晴將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看在眼裏。

「胡說八道!」

「那這是什麼?」她拿出那張絲帕。

「給我!」

「不給。」

「我若將此絲帕呈給婆婆和夫君,再告知他們那把琴上的詩,不知他們會作何感想?若是這件事不小心傳了出去--當然你反正是到處流浪,對你應該沒什麼影響。可纖雲姐姐就慘了,她極有可能身敗名裂。」她不慍不火地講著利害關係。

「說吧,你想怎麼樣。」這會兒他反倒平靜了下來。

她也不再賣關子:「很簡單,我要你帶檸她遠走高飛,從此以後再也不回來!」

「看著她備受冷落,你以為我不心疼,我不想帶她走?」他萬分無奈地道,「可是她不肯。」

不肯?難道她對寒峻有情?或是因為有了孩子,她覺得自己在張家的地位會有所不同?

「為什麼孩子不來得晚一點?為什麼?就差那麼一步!」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一回來就將自己已有張家骨肉的事公布於眾,這樣婆婆也就不會急著將寒峻往葉纖雲房裏推了。話說回來,若是男人能控製自己的衝動,又哪會惹來如此多的事端?可是哪有人那麼傻會拒絕送到嘴邊的肥肉呢?」

「什麼?你說什麼孩子?」沈驚鴻抓住她的手腕,麵色震驚地問。

「就是葉纖雲的孩子,剛好一個月。」她沒敢痛叫出聲,深怕他一受刺激,會讓自己的手掌跟手臂分家。一聽到她的回答,他立刻沒了影。

她趕緊衝出屋子,往閑草屋而去,同時沒忘了叫巧兒小心婆婆的眼線。小平攔在門口,任她好說歹說,就是那句話:「小姐正歇著呢。她說了,任誰來了,都不讓進去。」

「跟我走!」

「不,不可以的。」

聲音從屋裏傳出來,小平臉青一陣一陣,不敢看雨晴的臉色。

「讓我進去勸解勸解吧。我絕對沒有惡意,隻是想幫幫你們家小姐。屋裏的另一個人是因為我才來到張府的,我總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她好意說著,見小平臉色軟下來,一副沒了主意的樣子,便趕緊推開她,進了屋。屋裏葉纖雲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抹不幹。沈驚鴻看在眼裏隻能幹著急,卻又不肯放棄帶她走的決心。二人就這樣相持不下。

「你們這樣大吵大嚷,是想讓張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你們的事嗎?難不成你們想讓張家成為人家茶餘飯後的笑柄?纖雲姐姐,也許這幾年你在張家是受了不少委屈,可你也不能以這樣的方式報複張家吧?畢竟你肚子裏還懷著張家的骨肉。」雨晴邊勸解邊提醒其中的利害關係。

「孩子是我的!」沈驚鴻突然冒出一句。

「什麼?」一陣狂喜襲上心頭,雨晴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向葉纖雲求證道,「真的嗎?孩子不是寒峻的?」

見她點了頭,雨晴這才消去一整天的悶氣,可是疑問又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夫君不是連著照顧了纖雲姐姐好多大嗎?算算日子,也就是那段時間呀。」

葉纖雲抹抹眼淚,娓娓道來。

就在雨晴與夫君出外後的好幾天,約摸是在他們剛好趕到杭州的日子,葉纖雲收到了雨晴的第一封信,信裏跟她和書琴講述了那段快樂的日子。說也奇怪,自那天後,婆婆也不再對她百般挑剔,反倒對她噓寒問暖起來,又是增置各種生活物品,又是請來良醫為她配置養生的補藥。最初,她沒敢相信婆婆的巨變,但見她對自己如此友善,便慢慢地放下了防備之心。一直到一個多月夫君回來的前夕,婆婆對她都比親生女兒還親。

寒峻回府那天,纖雲一見到多年未見的初戀情人--沈驚鴻,便一時激動過度暈了過去。醒來之後,見到的便是寒峻。當著她的麵,婆婆進來吩咐兒子,要好生照顧媳婦,說這幾年自己虧待了她。她還說,她請教過名醫,隻要按他寫的藥方配藥,讓病人服上七七四十九天,必能滿足她抱孫兒的願望。如今,這七七四十九天已滿,就看他們的行動了。

之後,寒峻便天天到纖雲房裏安歇,不過他每次都是打地鋪。不知怎的,這事被婆婆知道了,她來過的當天晚上便命張嬤嬤送來了藥,說是名醫讓她在病人吃過七七四十九人後的過一段時間喝的。纖雲不疑有他,便當著嬤嬤的麵喝下去了。不久她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似乎有一種異樣的燥熱令她難受不已。

小平急了,忙去找婆婆,婆婆卻命她找寒峻看看。不料,當時他並不在書房。無奈,她隻得去找以前便認識的沈驚鴻--在小平的心裏,此時隻有他才是最可靠的。

沈驚鴻行走江湖多年,什麼事沒見過?一眼便知她是被人放了除了與人之外再無他法可解的。對在曆盡多年艱辛才再次相逢的情人一時間便再無任何顧及地擁在了一起……

那一個月的月事沒來,婆婆眉開眼笑了。之後,寒峻才得以搬出她的院子。

「這麼說,這一切都是婆婆一手操縱的?」

「不錯!正是那個卑鄙的老妖婆!」沈驚鴻憤憤地舉起抓緊的拳頭,再看到纖雲梨花帶雨的臉時,那打在桌上的力道又化去了幾分。

「老妖婆?英雄所見略同。」雨晴此時的喜悅是難以形容的。丈夫對自己的忠實怎能懷疑?隻是婆婆的刁鑽卻不能不小心應付,「我知道了。婆婆大概是偷看了我寫給你的信,知道夫君對我很好。於是,她利用我除去夢伶的威脅,同時又準備著利用你來打擊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沒料到結果並未如她所願。姐姐,既然你們倆依然有情,為何不跟沈大俠遠走高飛?」

「過去為了父母,我嫁列張家。雖說如今父母已去,但我畢竟還是有夫之婦,生是張家的人死還是張家的鬼。我若是跟沈大哥走了,便成了逃女婦,會一輩子連累他的。」她終於說出了心中的顧慮。

「我不在乎!雲兒,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其他的我都顧不得了。」

「這好辦,隻要一封休書就解決了。我讓夫君給你寫一封就是了。」既然他對她沒有愛情就應該不會拒絕才對。

「婆婆是曾因為我無子,而寫過一封休書,但是夫君不答應,沒在上麵簽名。因為當時我娘家已無人,他便以『三不去』中的『無所歸不去』為由,將我留了下來。但他知道婆婆心中必然不舒坦,便說:『母親,這封休書暫且在兒子這裏保管,若是兒媳再惹您老生氣,兒子一定會立刻予她休書,讓她速速離去。』婆婆聽了這話,方才罷休。隻是如今,怕是婆婆不肯休我了。」

「這麼說來,那休書至今還在?就由我幫你拿到那封休書,管她婆婆答應不答應,你拿了走就是了。」

「可是沒有張寒峻的簽名是無法生效的。」沈驚鴻指出。

「沒有簽名,可以蓋章呀。用他的章蓋上印便是了。」

「那麼纖雲就在此謝過妹妹了。」說著她便要雙膝下跪。

「使不得!」雨晴還沒來得及反應,沈驚鴻早巳急喊出聲,扶住她勸道,「你現在懷有身孕,別隨便亂動。她之所以如此幫忙,一來是欠我人情,二來是這樣的結果對她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沈大俠說得一點沒錯。姐姐就別把我想得太好了。」她坦然承認。

「可是……」

「來來來,你也累了,快回去躺著。」沈驚鴻小心地將她抱上床榻,脫下鞋子,細心地蓋緊被子,就差沒唱催眠曲了!

這才是沈驚鴻本來的麵目嗎?唉!人家懷孕的時候,是被捧在手心裏疼,而自己懷孕卻還得四處奔波。不過,隻要能得到最終的幸福,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麼?看著二人甜蜜的樣子,雨晴悄悄地退了出來,也沒忘了吩咐小平不要進去打攪他們。

*****

「母親,為何您偏要這樣?」興衝衝地跑去書房,沒料到聽到這樣的對話,雨晴躲在一邊側耳傾聽。

「當初娶黎雨晴進門就是為了讓張家有後。到如今,纖雲有孩子了,張家的香火自然不用愁了。至於肚子仍沒有消息的那個,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張母居然可以冷酷無情到這種地步。

「母親如何知道她肚裏就沒有孩兒的骨肉?說不定她早已有了張家的氏孫。」寒峻語氣沉著而堅定。

「像她這種詭計多端的人若真有了身孕,怕是張府上上下下人盡皆知了。她怎麼可能放棄威脅我的機會了,」雨晴聽了心中笑道:我確實不會放棄要挾你的機會,但這個機會我會用在最適當的時候。

「毋親,您就別再無理取鬧了。」

「我無理取鬧?你才是被她迷去了心竅!上次你們一去杭州,我就知道這個妖女不簡單。果然,沒幾日,你便被她迷得團團轉,連我這老母親的話都聽不進去了。總之,無論如何你都得把她給我休了,不管她是否犯了『七出』,也不管她是否滿足『三不去』。曾經發生在葉纖雲身上的事,我不允許它重演!否則就別再認我這個母親。」張母說完,拂袖而去。

這個老妖婆!每天都不是挑唆這個,就是欺壓那個!哼!總有一天讓你瞧瞧我的厲害!雨晴狠狠地蹬了一眼身子似乎越來越健朗的張母。到底怎樣才能套出休書放在哪呢?跟他直說?還是把他灌醉,偷了他的鑰匙自己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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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覺得灌醉姑爺可能嗎?」見她如此興奮,巧兒實在不想潑地冷水,於是委婉地提醒,「你想想,你能喝多少,姑爺能喝多少?他可是個商人,那些生意不都是喝酒淡來的?」

「說得也是。看我興奮得都犯糊塗了。你有辦法?」

「這個嘛,就是……」巧兒曖昧地跟她咬起耳朵。

從臉上一直紅到耳根的雨晴嗔罵著:「死丫頭!這種事你也想得出來?」

「人家兜:『色字頭上一把刀。』必然有一定的道理。丫頭我想得出來,還得您小姐做得出來才行。」

「沒有其他的辦法?」

「沒有!」巧兒無辜地搖搖頭。

「到時你可得幫我。」

「是!」

「怎麼樣?」

「爺,二夫人已經知道他們的關係了。」

「很好!我叫你辦的事都辦妥了?」

「休書和印章都放在了顯眼的地方,馬車也備好了。還按您的吩咐在上麵放了一迭銀票,門口也都是信得過的人。」

「好了,你下去吧。」下麵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