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薩雲蘿吃了一驚,時值寒冬,絕對不是打仗的合適節令,而且,大冰山曾說過他等到寶寶出生以後再說,怎麼這會突然打起來了?也沒有聽大冰山說這會兒便有伐大興之意啊?難道是臨時起意?認真想了想,薩雲蘿開口問道:“上將軍說‘增援’是何意?大興不知大楚來犯,增援是正常的。如大楚有心伐大興,必定是做好了一切準備,怎麼開戰了才增援?大楚大王是個謀定而後動之人,不會這般倉促行事吧?”
“陛下所言,也正是臣想不明白的地方。”初蒙點點頭說道:“密報說,大楚一支小隊扮作商人秘密進入孟州,好像是去對付上次陛下提到的那個什麼五裏湖——臣也聽說,五裏湖的總部就在孟州。不想五裏湖與當地的官府、軍隊都有勾結,進入以後被發現,於是打了起來。”
孟州就在大楚與大興的交界處,想來定是大冰山派人跟蹤到了那個邪教組織的老巢,所以派人去救西門千秋,不想卻這樣引起了爭鬥,令人誤以為大楚入侵,於是演化成了戰爭?薩雲蘿擰著眉頭,看了看初蒙問道:“那眼下雙方局勢如何?”
“大楚進入孟州的小隊被大興和五裏湖的人或殺或擄,似乎惹怒了大楚大王,於是大楚迅速屯兵孟州城下,大興也在向孟州增兵,看樣子戰爭一觸即發。”初蒙看女帝一眼,如實稟報,關於大楚會不會討伐大興、會在何時進軍,自己也和女帝討論過,這樣的局麵卻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
“那……有沒有探到大楚救出豫王的消息?“薩雲蘿不抱希望的問道,而初蒙也確是搖了搖頭。消息隻有這些,薩雲蘿無奈卻無可奈何,隻好令初蒙速派人盡快打探豫王消息,初蒙應了疾步而去。
第二天,竟然又收到了大冰山的信。因這封信來的時間並非十日之限,所以薩雲蘿斷定是一封公函。打開一看,果然,心中講述了目前大楚和大興的基本情況,與薩雲蘿的猜測差不多。
大冰山信中還說,大興的高門士族居然與五裏湖這種藏汙納垢的江湖邪惡勢力勾結,他也是沒有想到的,如今勢同騎虎,不得不為,決定順勢而下,奪了大興,並征詢大唐女帝對於冬季進軍南地,所持的態度和建議。
最後,在信的末尾提到了豫王西門千秋,卻隻有一句話,說人平安,再無其他。薩雲蘿翻來覆去看了幾次,也沒看到其他關於西門千秋的話,心裏不由又急又氣,這個死冰山,有的沒的說了那麼多,怎麼關於西門千秋就隻有幾個字而己?
說平安,是什麼意思?人無恙,有沒有受傷?缺胳膊少腿人活著,這也算是平安?要麼就是他那張妖孽臉……這可是……損失啊!那也算平安?死冰山竟賣關子,八成是故意如此。還有,大楚與大興開戰,西門千秋會是什麼態度?會有怎樣的心情?他平安是指哪一方麵?現在人是在大興還是大楚?
恨恨地坐到禦案前,想了想,薩雲蘿提筆給大冰山寫信,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回大冰山的信呢。信開頭,寫了幾句客套,然後說到冬季進軍南地該注意的事項。一邊寫,一邊狠狠的腹謗,死冰山,要不是替上戰場的士兵著想,朕哪裏會告訴你這些?
信的最後,薩雲蘿便問起了豫王的近況,提筆落款,寫完了自己又細細看了一遍,令人迅速送往大楚。
關於大楚伐大興的結果如何,對兩國情況了然指掌的薩雲蘿並不擔心。
據薩雲蘿得到的消息,大興不同於大齊。大齊還有彥子青那樣的權臣控製水軍,而大興卻有比大齊曆史更為悠久的高門士族勢力。
現在的大興朝廷其實本也是利用了士族推翻了前朝而立國的,高門士族自詡文人雅士,也一直看不起他們認為的“隻知使用蠻力“的武官。所以,但凡出身低賤的軍官,再有才能在大齊也不可能有前途,大興的那些將軍們,全部是出身高門的士族子弟,鬥雞走馬、故作風雅,打仗往往也都是紙上談兵。
有怎樣的首領,就有怎樣的士兵,所以大興的軍隊可謂不堪一擊。與大楚鐵騎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一個雞蛋,一個鐵蛋,有點頭腦的人都知最終結果如何。
薩雲蘿這樣想,可大楚似乎並未打算速戰速決,進軍十分遲緩,隻偶爾聽說小小騷擾一下,並未發動總攻。而大唐女帝依舊每隔十日就會接到大楚大王的信,對於薩雲蘿早先的回信,楚雲飛隻在後來的一封信裏道了謝,對豫王近況依舊未再提一言,直恨的大唐女帝想衝到大楚對大冰山拳打腳踢,多寫兩句話會死人啊?
日子如流水般匆匆過去,眨眼便過了龍抬頭的二月,曲江池畔已經淡淡綠柳扶風,薩雲蘿掰著指頭一算,肚裏小豆豆已經六個月大了。
這日春和景明,大唐女帝便帶了麗妃、太妃和兩個寶寶,由紅玉等便裝相隨,坐了畫舫來到曲江池散心。
亭台樓閣,笑語清談言猶在耳,薩雲蘿看著岸邊的平台,微微有些失神,心中生出無限感慨,登基那日,李政和西門千秋都是坐上貴客,不過眨眼之間,已是物是人非。把酒言歡,詩畫風流,曾經的桃李瓊筵,羽觴醉月,如今隻剩這一泓碧水滿池寂寥。薩雲蘿收回視線,輕輕一聲歎息,如今一切皆成往事,多想無益啊。
看了看兩個又有些長高的寶寶,薩雲蘿不由收拾起起心情,伸手撫了撫了圓圓的肚子,寶寶別踢,很快就能出來看到娘了。無意中抬頭,卻看到旁邊一艘畫舫上立著一個眉目精致的女子,苗條的身形,靜靜而立,不知為何,薩雲蘿覺得她有些異樣的熟悉,低頭想了想,又細細看來,猛然想起她竟然是許久未見的風波兒。
當初大冰山的手中奏折裏的內容不由浮現眼前,最醒目的還是那個大大的“準“字,想不到這個溫雅的女子竟然有那樣的勇氣,也想不到大冰山竟肯放手讓她離去,如今是更想不到她竟然還在長安!
見她所乘畫舫色調淡淡卻十分精致,身後侍女恭敬有禮,畫舫上仆從成群,她眼中的滿足讓薩雲蘿知道她回到風家,已經有了自己的新生活,過得還應該不差。隻是不知她離開這麼久,有沒有找到真心相愛的人?
正想著,風波兒覺察到有人正打量著自己,回頭一看,見竟是大唐女帝,不由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薩雲蘿也溫和的回以一笑,隨即令兩船慢慢靠近,待侍從搭上船板後,不等風波兒過來,便踏上船板走了過去。
嚇的身後的太妃、麗妃以及一幹護駕的眾侍衛差點叫出聲來,女帝身懷有孕,且已有七個月大,竟然還這般冒險而行。就算故人相遇,也該是那位姑娘來到禦舟見駕才是啊。
風波兒也有些吃驚,本以為兩船靠近後,女帝會讓自己過去,不想她竟然大步而來。剛一看到,因著氣候尚涼,所以各人衣裳穿的頗多,隻覺得女帝較之以前有些豐腴,近前來才發現竟是有了身孕,更覺不妥,急忙欲俯身行禮。
薩雲蘿一把拉住扶起,笑道:“風小姐不必多禮。在下見到故人心裏高興,特地過來看看小姐過得可好。”
風波兒忙殷勤請了女帝坐下,雙手奉上香茶。
大半年的時間,薩雲蘿注意眼前的風大小姐已有很大的變化,變化的自己有些不敢相認。素衣淡泊,青絲如水,隻用一條淡綠色絲帶鬆鬆綁住,麵上脂粉未施,素顏朝天,顯得比在宮裏時還要年輕許多。
而且,現在的舉止已經和自己有了明顯的差別,那雙初初相見覺得十分相似的桃花眼,因著不施脂粉的緣故,與自己竟也有些不同。橫看豎看,左看右看,現在的風波兒與大唐女帝哪裏還有六、七分的相似?儼然是一個年輕貌美富家千金,有禮、文雅而淡然。
微微眯起桃花眼,認真的看著眼前的女子,薩雲蘿含笑點點頭,或許這才是真正的風波兒吧,以前她一直被逼著刻意模仿自己,做人做的畏手畏腳,膽戰心驚,而如今,她卻真的做回了自己。
“小姐一直在長安?進來可好?家人可還安康?”薩雲蘿接茶在手,笑著問道。
風波兒點點頭,露出一抹笑意,笑的很是真心,輕聲說道:“多謝主子掛念!奴婢一切均好,沈大人對奴婢很是關照,特意幫忙擴大了‘憶風’的規模,現在正準備將憶風的分號開到江南呢。”
“嗯,在下也聽下麵的人說了,這次賑濟南地,憶風也捐了布匹綢緞呢。這些可是小姐的手筆?”薩雲蘿看著風波兒,眉眼間透出的自信和活力,使她整個人煥發出一種溫柔雅致的美。這才是她,一個很有靈性的女子,對生活,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和激情。
“托主子的福,大唐提倡人人平等,奴婢現在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出來做生意,不用擔心有誰瞧不起,既然有這心力,能為主子分憂,也是奴婢一家的福氣。”風波兒依舊笑得溫婉。
桃花眼的笑意更濃,薩雲蘿有些欣喜點點頭道:“風小姐心懷天下,在下替南地百姓謝過憶風。”
見女帝誇讚,風波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二人又聊了一會兒,發現風波兒卻是異於從前,薩雲蘿很開心,這名因自己而命運多番轉折的女子終於開始了自主的生活,將家族生意做得有聲有色。說不定,未來又是一個沈青衣般的財神呢。
兩個小女子一時聊得興起,又因薩雲蘿得知麗妃曾出言說認了風波兒為義女,想著最近好久未見也記掛,便隨口邀請風波兒明天和自己一起陪麗妃、太妃去大慈恩寺燒香。風波兒略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