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書(2)(1 / 3)

戰書(2)

西門千秋微微眯起鳳目,俯視半響,輕輕說道:“本王的人誰敢打主意?不妨過來試試。”

程信中連忙低頭不敢多言,心裏琢磨著怎麼才能讓豫王消氣。

西門千秋斜了眼程信中,微微掉頭對小五輕輕說著,話語很輕柔,柔的讓人沒來由的感到毛骨悚然:“小五,本王是怎麼囑咐你們的,跟著保護還出了這麼大的岔子?下次看到直接給本王剁了!”

程信中不由自主地抖了下身體,鎮定了一下趕忙說道:“在下得罪小姐,甘願賠罪,今天送來的聘……呃,不是,禮品,價值數萬金,請小姐收下,您大人大量原諒小的這一次。小的保證,風家在南郡一定老少平安生意興隆,請王爺成全。”

程信中說著偷偷看了眼豫王,見他仍然有些怒意,心裏不由一咯噔,自己都這樣說了,難不成這王爺還在生氣?

“程公子倒是知情識趣,”西門千秋輕輕“哼”了一聲,掉頭看著風波兒,柔聲問道:“波兒,你看呢?”

風波兒低頭垂眸,聽到豫王問話,略略抬眉,看了眼西門千秋輕聲說道:“但憑王爺做主。”

“好。既然波兒這般大度,本王又怎能不成全?三公子,要不要留下來一起用午膳?”西門千秋眼神親昵地看著風波兒,嘴裏的話卻如冰刀一般向程信中扔過去,王八羔子再不走,小心本王真的對你不客氣。

程信中哪裏聽不出這豫王明是留客,暗是趕人?於是急忙又磕了幾個頭,轉身出了大廳,門外一群手下被西門千秋的影衛打翻在地,正哼哼唧唧叫“唉喲”,程信中偷偷瞄了眼廳內豫王的身影,趕忙踢了踢他們,有些氣急的怒道:“死了沒?沒死還不快走?”

那些人一看公子都灰溜溜的出來了,估計是踢在鐵板上,一群人抱頭鼠竄出了風府。

廳內的風波兒看著程信中等人的身影在大門處消失,暗暗鬆了一口氣,因為豫王一番話,他們定然不會再找自己和府裏的麻煩。隻是,現在該如何是好?

風波兒略略有些為難。爺爺年歲大了,身體也不好,已經不再出來處理家事或是招待客人,可豫王千歲還在這裏,自己現在的身份是未婚待嫁的女子,若是相陪,擔心會招人口舌,也壞了豫王聲名。

想起來說媒的扈三娘的話,自己心慌無奈,一夜無眠,甚至做好了寧為玉碎的準備。誰知今日一大早,豫王千歲竟然登門,說要幫自己處理這個麻煩,隻要求自己好好配合他即可。

自己畢竟是風家獨女,若是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好不容易才找回女兒的風家也必定會大傷元氣,偌大的家產也會成為外親們爭搶的目標,那時隻怕雞犬不寧。所以,能有人替風家出頭,當然是好事,更何況,主動登門的這位還是身份高貴的豫王千歲,曾經大興的攝政王?

豫王親臨,且主動提供幫助,風波兒覺得不安。自己和豫王隻有幾麵之緣,他怎麼會知道風家有難?而且這個時候正巧過來幫忙?他究竟是有所圖還是另有目的?——幾年的深宮生涯,讓本是單純的風波兒再也無法用兩年前的角度去看一件事,豫王不可能無緣無故跑來為了不相幹的自己得罪相府公子。

西門千秋微眯鳳目,看著那雙外形與三三一般無二的桃花靈眸,不由低低一聲歎息,自己這算不算愛屋及烏?明明知道這雙眼睛的主人不是三三,可還是想去幫她,一想到一個酷似三三的女子即將被人強逼有可能發生意外,心裏不由異常焦急,再無暇顧及其他,隻想幫她脫離難關。

該怎麼辦才好?每每看到她都會想到那個遠在長安的鬼丫頭,透過她的眉眼,便能清楚的描畫出三三的倩影。

她眼中的不安,西門千秋看的明白,低頭一笑,淡淡說道:“本王之所以前來風府相助,與小姐有幾麵之緣是其一;其二也可以說這是公事。本王畢竟是大興王爺,境內出了這樣欺壓良善之事,作惡的還是相府公子,本王也有愧。今日所言本王也知不妥,卻是能讓程信中徹底斷了念頭的法子,望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豫王用了那樣的理由將程信中連罰待敲的趕了出去,對於如今的自己,影響不可謂不大,雖然也清楚這是最簡易也是最保險的法子,風波兒還是覺得有些尷尬。但豫王的致歉讓她心裏一暖。

若是程信中到處宣揚,那自己不是給人誤會成了豫王的女人?若是那樣,在南郡怕是再無臉見人,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程信中再不會來風府搗亂。不過轉而一想,隻要說動爺爺離開南郡,自己很快就會回去長安,還管這麼多幹什麼?

大興女子在男子眼中十分卑賤,商人的地位也十分低下,從商的女人更是被人人恥笑、輕視。而大唐是女帝執政,對女子很是照顧,想想還是那裏適合自己,不僅因為治安環境好,更是因為女子可以經商、為官,風家世代經商,既然回到風家,作為風家獨女的自己決不能讓家業斷送在自己這一代,大唐便是自己施展的最好舞台。

想通了,風波兒點點頭,笑著對西門千秋俯身施禮道謝:“多謝王爺相助!小女子無以為報,請王爺和諸侍衛大哥在這裏用個便飯可好?”

西門千秋看了眼風波兒被素紗遮住、若隱若現的俏臉,心裏一聲苦歎,實在有些不舍,看不到三三,看看這張相似的臉也算是安慰吧,何況,若自己這會轉身就走,定會被程信中留下的眼線看到,那豈不是更加惹人懷疑?

考慮到這些,西門千秋便頜首點頭,輕聲說道:“那就麻煩小姐。”

見豫王答應,風波兒便吩咐家人在花亭準備酒飯招待豫王,因家中既無可以出麵相陪豫王的長輩,自己也無兄弟,無奈之下,風波兒隻好自己出麵作陪,以示感謝。

酒菜準備妥當,風波兒隨手取下麵紗,一張精致如畫,與三三堪稱雙生的俏臉完整地出現在西門千秋麵前,令他有霎那間的失神,徘徊在唇舌間的“三三”兩字幾欲喊出口,待看到桃花眼中的驚訝後,隨即冷靜下來,她怎會是三三?

風波兒很是意外的看到豫王一雙狹長鳳目近乎失態的直直凝視,那樣溫柔,滿含深情的眼神令風波兒微怔,驀然想起那日在大楚他錯認自己為“三三”的時候,原來豫王剛剛誤以為自己就是他的心上人呢。隨即低下頭閃避開他的視線,靜默不語。

西門千秋驀然回神,趕忙收回視線,略顯尷尬地笑了笑,問道:“南郡是小姐的家鄉?”

“是,”風波兒點點頭,暗暗歎了口氣,扭頭看著廳外水中亭亭的蓮荷。

這是自己出生和成長的地方,也是風家幾代人的心血才建起來的家園。可惜,最近人事凋零,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風采,水麵飄著很多落葉,亭台也欠了打掃。若是南郡能長治久安,天下太平,商人也能與其他人一樣,成為社會一份子,而不被人視作賤民,風家又何必遠走大唐客居長安?

風波兒眼中的傷感西門千秋自是明白,心裏不由也很是感慨。

其實不管是哪個朝廷,隻要能讓百姓過平安的日子,給他們一個賴以為生的環境,他們又怎麼會刻意想去造反,或是推翻誰支持誰?當政者,隻要心有百姓水便能載舟。

可惜,自己空有一腔抱負,在大王和高門士族之間輾轉糾纏,難以發揮,大興長治之願,不知何時才能實現?想著,西門千秋不由低低歎了口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風波兒想不到看起來風流倜儻、逍遙自在的豫王千歲竟似有滿腹心事,抬眸看了看他,執壺倒酒替他滿上空杯,一言不發。

西門千秋暗自搖搖頭,算了,喝杯小酒何必如此傷懷?想著低頭自嘲一笑,隨即問道:“小姐既然是南郡人士,請恕本王冒昧相問,又怎麼會到了大楚,而且還……”還做了大楚王後?

大楚大王李代桃僵一事,中間一些緣由自己也猜的七七八八,不過還是有些不明之處,知不知道皆無妨,現在問來,全當是飲酒閑聊吧。

向大楚大王辭行不久,可感覺已很是遙遠,豫王不提,自己怕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想起吧。風波兒微微低頭,舉杯淺淺飲了一口,幽幽說道:“說起來話長,小女子也覺得過往就像一場夢,有些不太真實……”接著,風波兒慢慢地把自己的經曆對西門千秋說了一遍,聽完,西門千秋才知道,原來這女子幾乎是伴隨著三三而來。

也是一個苦命的女子,就因為容貌相似,便有了這些不幸而離奇的遭際,西門千秋看著她心裏很是同情。風波兒因為三三而遭受災難,而自己竟也因三三而飽受相思之苦。想著那個小狐狸般狡猾、又小老鼠般膽小的三三,西門千秋不由露出一抹笑意,三三,始終是自己見過最有意思並為之傾心的小女子。

二人邊喝邊聊,慢慢不再陌生,因為都是南地人,所以共同的話題不少,閑聊中,西門千秋發現,這位風家小姐雖出生經商世家,卻是難得一見的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性情溫婉可人。

每每被自己失神的目光注意,就算尷尬,也很是得體地閃避,想到同樣狀況下三三帶著小桃花的眼刀,西門千秋再次微笑,笑的百媚橫生,使無意中瞄到的風波兒也不由很是疑惑,這樣外貌才華皆出眾的男子,怎會得不到的女帝歡心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的投機,一餐飯吃得很是暢快。考慮到程信中的緣故,西門千秋沒有立即告辭,而是住在了風府,直到下午聞風而至的南郡太守親自到風府拜見了豫王千歲後,西門千秋才放心地離去。

在兀自琢磨了一番,也沒有猜出西門妖孽為何沒有來大齊的薩雲蘿,已經顧不上再探究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