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小心(1)
初蒙愣了一會,憋的滿臉通紅,暗暗呼了口氣,跪地行禮,低聲說道:“……陛下一片良苦用心,臣深為感激,思慮再三,臣願領旨,不負學士相知之情,懇請陛下成全。”
薩雲蘿猛然抬頭,心裏大喜,說真的,薩雲蘿不知道對此事初蒙會如何作想,這幾日一想到薄姬,心裏就覺得有點不安,生怕讓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子傷心,今天初蒙來告知思考的結果,也讓薩雲蘿心裏的一塊大石落了地。
急忙讓初蒙起身,薩雲蘿低頭略一思索,抬頭看著初蒙嚴肅說道:“上將軍,朕有話在先,不必因是朕替薄學士提出而委屈自己。感情不比其他,就算是朕,也不能強求他人接受。朕,亦不想讓兩個毫無好感的人結為夫妻。所以,朕想知道上將軍是真心情願還是敷衍了事?若是為了不讓朕難堪不得已而為之,大可不必,朕寧願失盡顏麵,也不願薄學士受到一點委屈,上將軍可明白朕的意思?”
初蒙聞言先是一愣,既而俯身施禮道:“如陛下所言,薄學士才華橫溢,不讓須眉,不慕榮華,不羨富貴,不阿諛奉承,不逢迎拍馬,陛下所說亦是臣所見,對薄學士為人,臣欽佩於心。若臣告知陛下臣對薄學士情深似海那自是欺瞞,但臣確是真心相對。臣乃一介武夫,本不敢高攀薄學士那般的女子,若能與之白首,是臣的福氣。”
薩雲蘿了解初蒙的為人,不擅言談。今日一番話,倒是讓薩雲蘿放下心來,初蒙若是告知對薄姬愛的死去活來,那初蒙就不會是那個為已亡心上人獨身多年的癡情種。他知薄姬才華橫溢,便是惜才之人,薄姬的遭遇,使得初蒙對她衍生同情,就如薄姬知初蒙心中所思一般,二人心心相惜,互有好感,一旦結好,必能日久深情,情深似海一說也不會遠啦!
嘻嘻,桃花眼靈眸一轉,薩雲蘿便把薄姬叫了進來,看了眼退到一旁低頭不語的初蒙,對薄姬說道:“薄學士,朕有事安排卿去做,已有旨意給上將軍,就由上將軍仔細和卿講說。朕暫且回避。”說完,一本正經的看著薄姬,一轉臉,抬起衣袖掩住半邊臉,狐狸般壞心眼的對著初蒙一笑,關上門徑自走了。
初蒙有些憋屈的站在原地,陛下竟讓自己親自和薄學士講,又著了陛下的道了。
而薄姬每每看到初蒙皆不知所措,如今竟被陛下獨自丟在了禦書房,和上將軍單獨呆在一起,不由覺得渾身不自在從頭紅到腳,好想跟著陛下一起跑出去,可……可陛下說了,有旨意給了上將軍……想著,便低頭輕聲問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傳與上將軍?”
說著,偷偷抬眸看去,不經意對上初蒙那兩道高飛入鬢的長眉下炯炯有神的雙目,再次漲紅了臉,慌忙調轉了視線,再不敢抬頭。
“那……那個……陛下所說,是關於中秋佳節在曲江池舉行的婚禮一事……”初蒙覺得自己平身第一次這般狼狽,女帝臉上的那抹狐狸笑分明就是詭計得逞的得意。
對薄學士這樣的女子,若能與她結為連理,自是自己的福氣,可陛下竟然挖坑讓自己蹦進去……哪有媒婆這樣當的?說完了,扔下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兀自在外晃悠了半響的薩雲蘿在半個多時辰後,才倒背雙手慢悠悠地又回到禦書房。
一進門便看到薄姬已經坐在書案前認真地看著奏章,薩雲蘿堆起滿臉的笑意,笑嘻嘻繞過禦案,桃花眼閃閃,看著薄姬不說話,桃花眼中不散的笑意,看的薄姬心下直打鼓,心慌不已,陛下,這……這是……
想著自己還未曾行禮,薄姬便爬起來欲要行禮,被薩雲蘿一把拉住,蹦起臉一本正經地問道:“上將軍呢?朕交代的事,上將軍可說明白了?”
薄姬一張俏臉瞬間紅遍,一雙美目左躲右閃不知看著哪裏才好,紅唇嚅喏了半響,也沒有憋出一個字來。
桃花眼中帶著壞笑,薩雲蘿依舊不依不饒的抓著薄姬的手,流裏流氣的笑問道:“朕的美人這是怎麼了?喲?莫不是害羞了?”說著,還伸手在薄姬暈紅的俏臉上摸了一把,滑膩膩的,嗯,手感不錯!
陛下這般調笑不正經,把本就有些幸福的暈陶陶又害羞不已的薄姬給羞得差點暈過去,無奈隻好連連施禮,後退避開陛下的手,又羞又無奈的說道:“陛下,您……您就別……”您大人大量,就不要羞死小女子了。
嘎嘎嘎,這是這麼多對新人裏最讓自己得意的一對,薩雲蘿開心地哈哈大笑,看薄姬窘迫的樣子,也不再故意刁難,伸手托起下巴,湊近問道:“上將軍有沒有放下什麼定情信物?若是沒有,卿可千萬不要點頭哦。”
薄姬低頭含羞帶笑,從袖中小心取出一把短短的小劍,劍鞘是牛皮所製,外麵綁著的線條較為粗糙,可見是主人手工之作,薄姬很是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薩雲蘿故意說道:“這個初蒙,定情信物竟然送把破劍?真是不解風情,這豈不是委屈了朕的美人?”
一見陛下有怪罪之意,薄姬起身連忙施禮,急急說道:“陛下,上將軍他……”
如願看到薄姬著急的表情,薩雲蘿不由“撲哧”一笑,斜睨了薄姬一眼,口氣似乎很是不滿的說道:“這還沒嫁過去呢,就知道胳膊肘朝外拐。唉,朕失算了,都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朕的薄學士還沒嫁出去,竟然幫著他人說話了,失算呀失算。”
薄姬看著陛下似真似假的歎息感慨,一臉可惜的樣子,不由心裏感動,起身走到禦案前,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輕聲說道:“陛下救臣於深宮,如今又為臣的姻緣費勁心思,臣無以為報,隻願追隨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再抬眼時,眼裏已經蘊滿淚水。
薩雲蘿收起臉上的調笑,連忙走過去把她拉起來,憐惜地拍了拍她的手,輕聲說道:“朕也是女人,女人不幫女人又幫誰?上將軍是我大唐有勇有謀的將軍,也會是個合格的夫君。有情人終成眷屬,各得其所,朕也開心。”
按照薩雲蘿的想法,初蒙是大唐的開國功臣,他和薄姬的婚禮應該大操大辦,誰知她一提出,薄姬便連說不必,還認真說道:“那日,上將軍和臣商量過,一起參加曲江池的集體婚禮就好,不必再行操辦。一是免了口舌是非,二是臣與上將軍都不是那般計較這些繁縟細節之人,懇請陛下允準。”
“可是時間上非常緊,還有那些三媒六禮的程序,卿也要和薄大人、薄夫人說一聲,這……”薩雲蘿自己本身不在意這些事,可一旦到了他們身上,便覺得怎樣複雜都不過為,而且,初蒙和薄姬身份非同一般,還真的想替他們大操大辦。
薄姬低頭紅著臉輕聲笑道:“既是陛下賜婚,哪裏還需要這些?陛下不是常說,婚禮本是兩個人的私事,何必做此浪費?”
薩雲蘿見薄姬已與初蒙講好,很是堅持,便也不再多說,隻是放了她的假,讓她回薄府待嫁。並於次日正式下旨賜婚。薄清光和薄夫人本想女兒能混個女學士就不錯了,這輩子怕是與官為伍,想不到女兒不但出嫁,還是嫁為上將軍之妻,不由喜極而泣,隻歎女兒苦盡甘來,直呼女帝萬歲。
八月中秋,金桂飄香,月圓花好。
長空澄碧,秋風送爽,曲江池畔放滿了鮮花,天地間飄著芳菲,花兒五彩,蜂蝶留戀,濃鬱的花香鋪疊明豔,叢叢簇簇,絢麗張揚。大街小巷掛著大小不等的紅燈籠,寫了百年好合、佳偶天成等祝福語的紅飄帶給整座帝都帶上了盈盈喜氣。
長安街中軸直到婚禮現場,皆被紅綢鋪覆,一眼望去一派富貴喜慶遙遙鋪展,晴空下映出金光淡淡,華美飄逸。曲江池更是華燈結彩,布置得十分雍容喜慶。禮部和城守府安排的各級人員奔走忙碌,熱鬧非常。
曲江池周圍,人頭攢動,護衛的虎賁衛、禮部儀仗外,處處都擠滿了百姓,笑著鬧著,長安城萬人空巷,隻為看等著看大唐女帝親自主持的大唐第一次集體婚禮。
華蓋雍容,金傘華貴,天家儀仗莊嚴肅穆,內監和宮廷女官靜靜肅立。細樂聲中,明黃禦轎穩穩落地,禦前女官俯身打起轎簾,伸手扶出一臉喜慶的大唐女帝。
薩雲蘿唇含淡笑,端莊大雅穿過為婚禮特地鋪設的青色地氈禦道,萬眾矚目下踏上平台。女帝一身華服,絳紫羅衫上裝飾著細密的雲紋,發髻上高踞一隻展翅的金鳳,下垂晶瑩剔透的步搖,頸上一串瑩瑩項鏈,與步搖相輝,既透著皇家氣度不凡,又彰顯女帝的嫵媚從容。
在天台處站定,桃花眼掃過早已列在兩廂的諸位大臣,眼神示意可以開始,禮官一聲“吉時到”,整個長安城鍾聲鳴響,沉雄渾厚的金鍾大呂,莊嚴地慢慢蕩漾開來,綿綿不斷。鍾鳴一刻,在猶自顫動的尾音回響中,鼓聲緩緩響起。追著鍾聲的回響,慢慢地滾地而起,鍾鼓聲裏,細樂輕飄,流水般滑過曲江池。
看著眼前萬花齊放般的一幕,薩雲蘿滿心愉悅,不由深深呼了一口氣,忽覺身後有人,便轉身看去,紅玉悄悄從身後附上來,在薩雲蘿耳旁低低說了幾句,還沒聽完,薩雲蘿便急急的眨了眨桃花眼,抬頭向地氈另一端看去,微微一怔。
一名大楚侍衛正躬身掀起轎簾,大楚大王楚雲飛一身黑色禮服,尊貴霸氣,高視闊步地走了出來,看了看現場,碧藍海微微眯起,便很自然地向平台走了過來。
桃花眼忽閃了半響,薩雲蘿暗自撇嘴,愣是沒想明白,自己主持一場大唐的集體婚禮,雖然重視,卻算不得大事,這大楚大王剛剛收了大魏不久,不忙於國事,怎會連聲招呼也不打的就突然來長安了?再看大冰山一身正裝的模樣,看來還是打算參加婚禮的,大冰山吃飽了撐的出來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