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話音落,桃花眼猛然睜大,薩雲蘿頓時愣住,自己可有聽錯?不止薩雲蘿,殿內其他眾人也都是一愣,大唐女帝乃是天子,太妃竟然點名讓陛下給她上壽?於情於理皆為不合啊。
楚雲飛微眯碧藍海,視線在太妃和薩雲蘿之間流轉一圈,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心下有些好奇。
太妃抬頭看了看眾人的表情,似乎很尷尬的笑道:“哀家失禮了。陛下乃是萬金之軀,哀家心愛陛下文才武略,不覺妄言,請陛下恕罪。”
薩雲蘿不由無語,太妃這隻老狐狸這樣說,反而令自己不好再推辭。略一思索,便笑了笑說道:“太妃壽誕,朕應該祝賀。”說著,伸手招過輕紅,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兩句,輕紅低聲應“諾”,轉身去了。
這邊,慈安太妃見大唐女帝答應下來,又笑著看向楚雲飛問道:“大王,哀家問你,小時候哀家和你一起做的那支竹簫還在嗎?”
碧藍海裏滿是不解,楚雲飛點頭答道:“那是母妃手澤,朕一直有好好收藏著。不知母妃怎會問起這個?”
慈安太妃低頭一笑,隨即點點頭道:“大王的簫吹得好,可是國事紛繁,哀家也多少年都沒聽過了。”
楚雲飛略略一怔,隨即明白過來,淡淡笑道:“既是母妃想聽,朕今日吹奏一曲特為母妃賀壽如何?”
“哀家正有此意,”太妃依舊笑得人畜無害,看向薩雲蘿問道道:“陛下,不知陛下賞不賞臉呢?”
啊?薩雲蘿再次睜大了桃花眼,看看太妃臉上的笑意,頓覺自己上了老狐狸的當,慈安太妃竟是打好了主意,要自己和大冰山合奏!怎麼感覺這麼怪呢?她想著法子湊合,這不是明擺著別有用心嗎?聽來聽去,都覺得好像是兒子媳婦合奏為老娘賀壽呢!
雖然有些鬱悶,但自己剛剛當著眾人的麵已經答應下來,自然不好再改口,隻得淡淡一笑道:“博太妃一笑,朕之榮幸,隻是朕不擅音律,恐掃了太妃雅興。”
“陛下客氣,哀家壽辰,得陛下來賀,實乃幸運。”慈安太妃臉上淡笑,說得異常客氣。
薩雲蘿心裏暗暗腹謗,老狐狸!還是已經成精的那種!這時輕紅已走了回來,來到薩雲蘿身邊,把手中摘的數片樹葉呈上來供薩雲蘿挑選,薩雲蘿仔細看了看,選了其中稍厚的一片。
這是世間最簡單、最原始、也最環保的樂器,隻需以唇舌巧妙地和氣流相配合,便能吹出婉轉悠揚的曲子。(哈哈,狼家的閨女都是此中高手哦!)
碧藍海微抬,楚雲飛抿住薄唇看她一眼,從一旁程明遠手中鋪了絲緞的托盤上拿過竹簫。薩雲蘿淡淡看過去,微微頜首,示意楚雲飛引曲開始。
很有默契的點點頭,楚雲飛手指起落,竹簫在手中一轉,擱置唇邊,簫聲優雅飄泄,正是這個時空賀壽的名曲《畫堂春》。
輕紅桃杏鬥嬌妍,曉來蔥蒨祥煙,霓旌絳節下雲天,行地神仙……教從滄海變桑田。富貴長年……
倒是很應景的曲子,薩雲蘿認真聽了一會兒,記得大體曲調,便將葉子放於唇中,兩手扶葉,以氣吹之,頓時合著簫音,奏出一陣脆亮的音符。紅燭宮燈在她周身淡然流動著一層柔光,襯著一旁黑衣磊落、玉樹臨風的修長身影,風姿無限,縈繞大殿。
一陣暖風吹來,湖畔的遠山從沉睡中醒來,盈盈地凝著春的盼睞,柳樹恣意舞動著她們嫩綠的衣裳,鳥雀飛鳴追逐,畫堂春暖,老人孩子笑著,笑聲隨春風飄出去,飄出去,漸行漸遠,漸至不聞……
簫聲沉靜端雅,葉笛清澈明媚,薩雲蘿嘴邊不由露出一絲淺笑,抬眉處正看到楚雲飛深沉的碧藍海,看過來,眼底是一片看不到邊的廣袤,看不見底的碧藍。迎著她的笑影,隱隱有一點星光在深藍處悄然綻放。
簫聲遠,葉笛淡,一曲畢,楚雲飛和薩雲蘿微微一禮,齊聲說道:“恭賀太妃(母妃)福壽萬年,慈恩綿長。”
慈安太妃笑得慈愛,連聲說道:“哀家謝過陛下!”說著,親自敬了杯酒,權當感謝。
看著大唐女帝如花的笑靨,慈安太妃心裏有一點遺憾,唉,這麼優秀的女子,明明是自己皇孫的生母,本該喊自己一聲母妃,可偏偏喊的竟是太妃,可惜!又抬眼看了楚雲飛一眼,暗暗思道,皇兒,老婆子的皇孫能不能抱回來,就看你能不能讓大唐女帝點頭了。
薩雲蘿看太妃笑地深意,笑得狐狸,暗自無奈,果然是自己道行不夠,著了她的道。
看著太妃菊花般的笑臉,西門千秋微微皺起眉頭,隱隱有些擔憂,看起來這位太妃也是知道三三的身份的知情人,看她的意思好像有意要把三三和楚雲飛拉成一對。
西門千秋暗暗呼出一口氣,有些頭疼的想著,如此看來,三三來到大楚,不僅是有狼在側,而是……簡直就是進了狼窩,除了那隻大尾巴狼不好對付外,那隻狼外婆也不容忽視!
盡管對大殿中有些怪異的氣氛有所感覺,但大楚的朝臣已經從昨日參加宴會的大王心腹重臣那裏得知,大唐女帝與自家王後生得容貌極為相似,所以今日偷偷看過幾眼後,確是很像,因有言在先,倒也沒有表現出其他的驚異,所以宴會進行的極為順利。
殿上宴會過半,大殿前的舞榭中,戲班子開始演出賀壽的北劇《麻姑獻壽》、《天上人間》等,眾人紛紛坐到了戲台下,紗簾半掩,內廷的嬪妃們宴罷也來觀劇,於是鑼鼓鏗鏘,衣袂飄飛,登時熱鬧起來。
看了看麵含笑意,看不出任何情緒的三三,西門千秋沒有看戲的心情,便起身出了殿門,沿著曲廊,慢慢便走向了臨水的花亭旁,想獨自靜一靜,這次來朝歌,似乎發現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內幕,讓西門千秋的心情無法輕鬆。
剛想走進去,西門千秋赫然發現花亭中已經站了一人,燈光下宮衣正裝,尊貴端莊,玉簪低低挽著雲鬢,桃花眼嫵媚風流,正看著遠處的夜景不語,似有萬千心事一般。
三三?西門千秋心中一喜,剛想走進去,轉眼卻看到兩側侍立的幾個侍女,衣裝服侍分明是大楚的宮女,剛剛激動跳躍的心不由“撲通”一聲,由雲端掉到了穀底。又錯了,這是大楚王後,並不是自己的三三,也是,三三剛剛還在正殿,怎會這麼快出現在這裏呢?有些沮喪,西門千秋轉身,腳下沒停,徑直走了過去,世間怎會有第二個三三?不過是長的有些像而己。
聽到腳步聲,風波兒微微轉頭,看著大興豫王匆匆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壽宴結束,朝臣告退,西門千秋回了驛館,薩雲蘿也回到了關雎宮,進門剛剛落座還未休息,一名侍女進來施禮稟報道:“啟稟陛下,鮮於大人急事求見。”
鮮於青雲?這麼晚了有什麼急事?薩雲蘿略一思索,鹹魚說是急事自然是急事,便連忙說道:“快請!”
不多時,鮮於青雲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俯身一禮便道:“陛下,前日所料,果然如是!”
“哪一方麵?”薩雲蘿抬手請他坐下,待侍女奉上香茶退下後,方說道:“說的仔細些。”
見殿內無人,鮮於青雲湊過去低聲說道:“方才接到密報,大楚漁陽、溧陽等地大軍今日以賀壽為名,調防後在萬南集結,想來明日大魏必定會調集兵力進行防範,隻不知大楚是不是要對大魏用兵。”
哦?大冰山動作這麼快?薩雲蘿微微一頓,抬手示意鮮於青雲取出簡略地圖,湊過去仔細看了看。
萬水河是目前大楚和大魏的國界所在,萬南在河北岸,是大楚距離大魏最近的城池,兩國隔萬水相望。漁陽、溧陽分別是大楚南部重鎮,大軍在萬南集結,難道真的會公然伐魏?
一則雙方隔河相望,大楚鐵騎騎馬迅速渡河幾乎不可能,另外這樣旗鼓鮮明的討伐,大魏必然在河南岸奮力反擊,對於隔水而戰,過河費力,大楚鐵騎並沒有什麼優勢,大冰山腦袋秀逗了?
薩雲蘿仔細想了想,都覺得大冰山不會這麼笨,此舉多為障眼法,他肯定還另有行動,抬眼看了鮮於青雲一眼,淡淡笑道:“令人密切關注,朕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鮮於青雲點點頭,陛下所想與自己不謀而合,大楚大王覺得不會那麼蠢的在劣勢下正麵攻擊,陛下確是非常女子,自己隻三言兩語,她便覺察異常。又抬頭深深看了薩雲蘿一眼,方告辭而去。
薩雲蘿沐浴更衣,躺到了床上,因剛剛鮮於青雲帶來的消息,便把最近聽到的消息在腦子裏翻來覆去的過了幾遍,覺得大冰山可能已經開始了實行賭約,而自己現在大楚,看來也要抓緊大唐安排部署才行,奪天下,大冰山不是小受,不是大興那個蠢婆娘,他實在不容小覷,左思右想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薩雲蘿揉著太陽穴起身,剛剛梳洗完畢,還沒來得及派人將自己預定兩日後返回大唐的國書遞送給大冰山,侍女來報,太妃的貼身侍女明姑求見。
薩雲蘿不知何意,便讓人請了進來,明姑一見薩雲蘿便施禮說道:“陛下聖安!太妃對昨夜陛下一曲賀壽,心中感念,今夜特地在荷風水榭設宴,宴請陛下和麗妃娘娘,沒有邀請其他賓客,請陛下撥冗。”
隻宴請自己和麗妃?薩雲蘿想了想,可能大冰山告訴了太妃,她也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帶著麗妃回去,所以設宴相邀?似乎這個可能性最大,想到此,薩雲蘿便笑著答應下來:“煩請轉告太妃,朕自當準時前往。”
明姑也是淡淡一笑,施禮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