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這兩天發生了太多事,楊繁好似有千言萬語卡在喉嚨,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從何安慰封季萌。
“你爸隻是一時衝動,等他冷靜了,或者過兩年他年紀再大一些,他會後悔今天說的這些話。”
封季萌轉頭看楊繁,對他笑了笑,把手放在他扶著方向盤的手上:“哥,我沒事。”
楊繁深深看了封季萌一眼,又轉回頭。再張嘴說話時,喉嚨有點哽得發不出聲音:“嗯。”
“以後我都會對你好。”
楊繁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麼,茫茫人間,能夠互相依靠的就隻剩下他們彼此。楊繁很明白那種失去親人的感受,也知道親人是人生支柱中一種重要力量,雖然封季萌父母並不怎麼樣,但還是不希望他真的到了今天這一步。
血緣紐帶是天然的親人,天然的愛,那麼人生伴侶是自己尋找的親人,親手築造的愛。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唯一能確定的是,他會一直好好對待封季萌,這不僅是因為愛他,現在更出於一種責任。
車子駛出寧市,開上高速,雖然得到了完全的自由,但並非毫無代價,兩人各自都有點心事,車廂裏也異常安靜。
楊繁輕咳一聲,為了活躍氣氛,談起了今天早上的事。
“我今早找到你家沒能進去,門衛那邊通話是個女的接的,不是你媽媽,她跟我說你被你爸帶去了機場。”
“那是我家保姆。我知道你肯定會來找我,我讓她跟你說的。”
“是嗎?那她還挺聽你的話。”
封季萌搖頭:“其實我也沒想到她真的會說,昨天我讓她幫忙,她還勸我別跟他們強。”過了一會兒,又說,“或許是她也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兒子吧。”
陳菊跟何香蘭不怎麼開口,反而麵對封季萌話會多一些。話題也總是圍繞她兒子,可能是因為她兒子隻比封季萌大一歲,覺得這個話題能引起共鳴。封季萌會聽她說,隻是一味不怎麼搭話。
開始保姆還有些謹小慎微,但慢慢的,封季萌能在她眼裏看到一種類似憐憫的情緒。他知道她把自己和她孩子共情了,但他並不討厭她時而過分的嘮叨和噓寒問暖。封季萌很少主動和她說點什麼,但心裏卻是喜歡她的。
“你昨晚是不是和你爸爸幹仗了?”
“你怎麼知道?”
“你臉上的印子都還沒下去呢,還有你爸的臉……”這點楊繁早就想問了,又覺得自己這種好事的樣子很欠揍。
“是我打的。”封季萌倒是一臉平靜承認了這件事。
楊繁笑了一聲:“那你可真能耐。”
昨晚跨完年,後半夜他爺家的人幾乎都走光了,他爸媽要帶他會洪城,封季萌不回,他知道回去沒什麼好事。他跟他爸在他爺家就鬧了起來,老頭年紀大了連氣焰都消了下去,再也管不住兒子和孫子。很快封昌雄就叫了人來,直接把封季萌塞車裏帶走。
回到洪城,封季萌手機被拿走,人也被困在家裏,他開始大發脾氣,拿一根高爾夫球杆,把家裏能砸的都砸了。他媽媽在一旁冷眼看著,封昌雄被他氣得肝火大動,上來給了他一耳刮子。這是他爸第一次親自動手打他,但封季萌毫不猶豫回敬他爸臉上一拳,歇斯底裏朝他吼:“讓我走。”
到了淩晨,封季萌才終於因為體力不支停了下來,頹然坐在一屋子狼藉裏,看著一屋子的破碎。
這是他生活了很多年的家,而他家早就如出一轍的破碎,隻不過那罪魁禍首不是他。很長的時間裏,他困在這種痛苦裏無能為力,隻能痛恨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包括他自己。
直到遇見楊繁,他逐漸開始接受這一切,接受他自己,想明白了自己要什麼,也生出了擺脫這種桎梏的勇氣。
陳菊看他終於安靜下來,才躡手躡腳從自己房間出來,笨嘴拙舌地安慰勸說了他幾句。
那一刻,封季萌突然覺得對不起她,因為第二天這滿地狼藉還要她來收拾。
“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她又說。
封季萌才第一次在她麵前流露了太多感情,他抓著保姆的袖子,垂著頭:“我不想被帶走。”
她先是不解,大概想象不出來一個家庭環境這麼優越的孩子,為什麼總和父母對著幹。
封季萌抱著腿,把臉埋在膝蓋裏,喃喃道:“我好不容易有了朋友,我不想去國外,那裏我一個人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