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室的布置風格完全是按照當時的流行來的,很樸素。四周是白色護牆板,上麵貼著綠色的牆紙。牆上掛著一幅被固定在黑鏡框裏的蝕刻畫,作者是著名的蝕刻家惠斯勒。綠色窗簾上繪製著精美的孔雀圖案。地毯的底色也是綠的,上麵的圖案是兔子在綠蔭中玩耍,這個創意應該是受了威廉·莫利斯的啟發。白釉藍彩陶器端莊地擺在壁爐架上,這種風格在當時的倫敦很高雅,但是缺乏生氣和新意,我敢全倫敦有幾百間餐廳都是這種沉悶的布置風格。
離開時,我和瓦特爾芙德姐正好同路。因為氣晴朗,陽光明媚,所以我們決定慢慢散步,從聖傑姆斯公園穿過去。
“很棒的聚會。”我。
“菜色不錯,是吧?我以前和她過,如果她想和作家交上朋友,就得準備一些好吃的才行。”
“真是好主意,”我,“但她為什麼要和作家交朋友呢?”
瓦特爾芙德姐聳肩道:“她認為作家挺有趣的,所以她想追隨潮流。她真是有點傻了,一廂情願地以為作家都是偉大的人。總之,她樂於請人吃飯,在這一點上至少我們不會討厭她,我還很喜歡她這一點呢。”
現在想想,和當時那些擅長交際的人比起來,思特裏克蘭德太太真的是心思最為簡單的一位了。那些擅長交際的人就像是精明的獵手,為了捕到看中的獵物,可以從漢普斯台德的象牙塔一直追蹤到柴納街的廢棄畫室。思特裏克蘭德太太卻不是這樣,她以前在寧靜的鄉下生活,熱衷於讀書,我想她一定是讀了許多浪漫的故事,所以才對倫敦這個城市充滿了無限的幻想。她是真心熱愛讀書(這在她們那些人中是相當罕見的了,畢竟比起作家或者畫家的作品本身,人們往往對作家本人的好奇心更大),她有一片廣闊的精神世界,在那裏,她可以插上幻想的翅膀,在空中自由翱翔。當她和作家交上了朋友,她就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以往她是台下的觀眾,現在她卻一下子躍到了璀璨的舞台上。她的眼界一下子開闊起來,生活麵也擴大了,因為她不但能請他們吃飯,還能親身參與到這些常年獨自埋頭創作的作家的生活中去。她雖然不反對他們遊戲人生的理念,但絕不會讓自己原有的生活方式發生任何改變。她對這些人稀奇古怪的各種行為感到有意思,但也僅僅是有意思而已,她自己遵循的那套立身處世的行為準則是不會受此影響的。
“請問,存在思特裏克蘭德先生這號人物嗎?”我問。
“當然。他在倫敦工作。我想他是個古板的證券經紀人吧。”
“他們兩個感情好嗎?”
“很好。什麼時候你要是去他們家吃晚飯,準能見到他的,但是她很少請人吃晚飯。他話不多,也不喜歡談論文學藝術。”
“為什麼討人喜歡的女人總是嫁給頭腦不好的人呢?”
“因為聰明的男人是不會娶討人喜歡的女人的。”
我無言以對,隻好轉移話題,詢問她思特裏克蘭德太太是否有孩子。“有,一男一女。他們年齡還,都還在上學。”
於是我們結束了這個話題,開始談論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