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連朋相視一笑,折騰了這麼久,費了這麼多周折,總算有了眉目,沒有白來一趟。我們告別菡萏王妃,回了家。
距離我們離開才兩三個小時,末利已經回家了,正焦急地等著我。見我們回來,嘩一下飛到我跟前,一把把我摟在懷裏。
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我聽到他的心砰砰地跳,就好像聽到了一個永遠都會延續下去的信號。每次他這麼抱著我的時候,我都會產生一種幻覺——溫暖的懷抱,堅實的臂膀,光滑的皮膚,特別是那有節奏的心跳——他不是水鬼,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是我這一生唯一的眷戀。
也不知過了多久,末利才感覺到我環抱他的時候緊攥著拳頭。他疑惑地鬆開我,握住我的手,我展開手心,把紙條給他。
末利看完紙條,點頭思索。我不想隱瞞他,讓他最後知道我身體的狀況對他是不公平的。我把我身體裏還有八組血蠱的事告訴了末利。末利咬著牙,我看他紅了眼睛,忍著不讓眼淚在我麵前流出來。
我走到他麵前,歪著頭笑著看他:“別惹我哦,我可是神獸附體呢。”末利難得沒有被我逗笑,他別過頭,偷偷用手指沾掉眼淚。
“你等著,我試試看能不能救人。”
“別出去了,我想你了,明天再想辦法。我們一起。”
末利點點頭,連朋也站起來,看著我們:“不能撇開我哦。”
已經是深夜,我望著窗外。這裏是城市的中心,被汙染的空氣已經讓人見怪不怪了。時不時被霧霾侵襲的城市的上空,再也見不到漫天星鬥的景色了,這是非常不幸的事,美好的東西本身就少,還越來越少。
我想起我在那個世界見到的繁星,美麗卻寂寞,因為沒有末利在。
“可惜,這麼安靜的夜晚,沒有星星。”我喃喃自語。
末利聽了,不說話,摟著我的肩的手離開,變出一個口哨來。
“唔哩,唔哩……”口哨聲音很清幽,我聽過的。那次末利滅了我和芥蟲點的蠟燭用的應該就是這個口哨。
不一會兒,外麵居然刮起了大風,風吹霧散,如撥雲見月般,明亮的月光投過來,還有滿天的星鬥一閃一閃衝著我打招呼。
我高興起來,望著星空不想閉上眼睛:“末利,你會呼風喚雨嗎?太棒了!”
“這是風哨,我隻是請風神幫了個忙,把雲霧灰霾都吹走。呼風喚雨是水神才會做的事……”
提到水神,我心裏有點不太自在,想起了水月公子。
薑錦瞞住閻王,偷偷帶我到忘川水河底的墮道。那裏有許多墮道,顯然她分不清哪個是哪個,她隻知道不受煉獄之苦的所有的鬼,都不可能給他機會喝孟婆湯,過忘川水。它們都被送進墮道成妖成怪。同樣,不受煎熬之苦,又不是河神軍士,更沒有得到河神特赦的水鬼,一樣會被送入墮道。
她隨便把我塞進一個墮道裏,不由我掙紮,踢在我的肩膀上。我就這樣進入到墮道中,我在墮道中經過無邊無盡的黑暗世界,經過快速變化的冷熱交替,經過鞭打針紮刀割般的痛楚,經過百獸蟲鳥的恐嚇,還經過成千上萬個聲音的咒罵……人間所受的苦沒有這一厘的多。我想,即使是煎熬之苦也不會比它更勝。因為那種苦還有結束的一天,還有盼頭。而墮道裏的感覺,就像是永無止境一般。
在這漫長的痛苦過後,我最終落在了一棵樹下。我幾近崩潰的身體和神經最終經受住了,雖然一落下來就像是魂身分離一般失去了知覺,但是醒來時,我很快就相信,自己並沒有成妖成怪,因為我的身體和記憶都沒有任何變化,就連麵具也在臉上好好地戴著。
我長長地送了口氣。然而,就在我起身準備離開這棵樹看看自己究竟身處何方時。我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呻.吟聲。我強忍著身上的痛,爬過去,看到樹旁有一個草垛,那草垛並不高,幹幹的,又很髒,看上去是沒有用被廢棄的幹草。
我離得越近,那呻.吟聲就越明顯。我有些害怕,自己滿身是傷,又前途未卜,要管別人的閑事嗎?可是那聲音那麼揪心,讓我根本無法無視它。我伸手,順著聲音,扒開幹草堆,一隻手突然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