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這章沒糖(2 / 3)

奚孤行安撫了半都沒用,隻好幹巴巴地站在那。

不知過了多久,沈顧容長長的羽睫一顫,訥訥道:“多謝你。”

他總是在道謝,奚孤行愣了一下,自覺自己沒幫到什麼忙,隻好別扭著:“沒事,你……”

沈顧容輕飄飄地打斷他的話:“勞煩您能殺了我嗎?”

奚孤行一愣:“什麼?”

他從未見過有人能將“殺了我”的這麼輕描淡寫,一時間奚孤行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沈顧容聲音軟糯,帶著些哭泣後未散去的哭音,聽著像是在撒嬌。

“殺了我吧。”沈顧容輕聲,“多謝你。”

沒了京世錄,他不知道要如何去麵對先生。

沒了京世錄,先生……也不會來尋他了。

奚孤行臉都白了。

就在這時,離更闌大大咧咧地跑了進來,笑吟吟地將一根竹篪塞到沈顧容手中,道:“喏,這個是你的嗎?”

沈顧容一愣,立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抬手一寸寸撫摸著那根竹篪。

他不記得竹篪是什麼模樣了,但大致也沒多少差別。

沈顧容又開始安靜地落淚,隻是這一次,他沒有再尋死了,仿佛方才那句撒嬌似的求死,隻是腦子一時糊塗的胡話。

隻要給他一絲希望,哪怕那希望是在百年千年之後,他都能強迫自己撐下來、活下來。

奚孤行瞪了離更闌一眼,傳音道:“你拿別人竹篪幹什麼?”

離更闌一笑,並沒有話,袖中藏著的真正的京世錄微微閃著光芒,被他用修為強行按了下去。

奚孤行沒再理他,等到沈顧容平息了下來,輕聲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沈顧容呆了許久,才喃喃道:“奉雪。”

奚孤行:“嗯?”

沈顧容抬起頭,眸子渙散,失神地盯著虛空,低聲道:“沈,奉雪。”

自那之後,離南殃將其收為了徒弟,但卻不授他任何東西,畢竟常人都知曉,凡人之軀入道極難,可不是蛻一兩層皮就能解決的事。

沈顧容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在蜜罐裏長大的,怎麼可能受得了那種非人的痛苦。

沈顧容不提,南殃君也沒有強求。

不知是不是離南殃的授意,離人峰上下對沈顧容都很好,林束和研究了好幾年,特意給他做了一條能幫助視物的冰綃,就連心高氣傲如朝九霄,也經常從風雨潭跑過來看他。

因為離更闌將他的竹篪找回,沈顧容惟獨對離更闌十分特殊,完全沒有半分排斥之意,恢複視線後更是成跟著離更闌身後跑。

離更闌似乎覺得很好玩,去哪都帶著他,還對他承諾,要和他一起找出「養疫鬼」的幕後黑手。

因為這個,沈顧容更加依賴他。

沈顧容及冠那日,閉關已久的南殃君終於出關,送給了沈顧容一把被封印的劍——林下春。

沈顧容不喜歡劍,但是師尊送的,他隻好裝作開開心心的模樣接了過來。

在離人峰這四年,沈顧容性子並未有太大變化,隻是時常會一個人抱著竹篪發呆。

南殃君看到他就知道這孩子根本沒有從那場屠城之夜緩過來,但見他總是將自己偽裝的張揚似火,也沒有戳穿他。

及冠禮成後,沈顧容抱著劍回了泛絳居。

那是南殃君從回溏城尋到的芥子屋舍,大概知曉是那位護著沈顧容的遺物,便強行將芥子撕開,同現世相連,坐落在九春山。

沈顧容一個人時總是麵無表情,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仿佛將少年意氣風發的麵具拿下,整個人顯得死氣沉沉的。

他木著臉將林下春放在了箱子裏,覺得自己此生大概都用不上這把劍了。

他在離人峰會活到老死,也許在老了之後會向南殃君求一顆延年益壽的靈藥,能讓他活著撐到先生轉世,活到先生來尋他,或者他會尋先生。

隻要將京世錄完整地交給先生,那他就能死而無憾。

而屠城的疫鬼,幕後指使必定手段通,有可能是他好幾輩子都達不到的修為,沈顧容沒有自取其辱,索性放棄了報仇。

先生曾,仇恨是一場無休無止的輪回。

他這輩子這麼短,不想將時間耗費在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上。

這一輩子,他隻為將京世錄交給先生而活。

沈顧容將箱子關上,正要轉身上榻,就聽到有人在耳畔輕笑了一聲。

“十一。”

沈顧容回頭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臉上驟然浮現一抹笑容:“大師兄。”

離更闌一身紅衣,笑著坐在窗欞上,支著下頜衝他笑。

“師尊對你可真好。”離更闌笑眯眯的,“他都沒對我這麼好過。”

沈顧容愣了一下,以為離更闌是在羨慕林下春,猶豫地問道:“師兄想要那把劍?”

離更闌笑著:“不,我所求的,並不是他給的東西。”

他坐在窗欞上,懶洋洋地晃蕩著雙腿,月色傾灑下來,將他的半張臉籠罩在陰影中。

“師尊幾十年前撿到我時,是在幽州的荒原中,我險些被一隻火靈獸燒死。”離更闌不知為何,突然起了這個,他語調上揚,仿佛在將話本似的,態度十分輕鬆閑適。

“那時的師尊就像神一樣從而降,將我從凶獸口中救出。”

沈顧容想了想,道:“嗯,師尊很好。”

但離更闌這些,顯然不是為了聽沈顧容誇讚南殃君的,他勾唇,眼中的笑意卻越來越冰冷。

“我是生的魔修,拜入南殃君座下成為首徒,我本該風光無限……”他抬手繞了繞垂在肩上的一綹發,淡淡道,“可卻因為是魔修之體,而被師尊斷定無法飛升成聖。”

沈顧容愣了一下,才幹巴巴地:“師兄,我……我不知道修士之事。”

“你該知道啦。”離更闌依然笑著看著他,“三界共知,隻有修道之人才能被道認可飛升成聖,而我生而為魔修,便注定了這一生隻能止步大乘期。”

沈顧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平日裏對待自己溫和的大師兄,此時突然變得有些危險。

“可是我不甘心。”

離更闌道:“我不甘心還未努力,便被師尊定下魔修不可飛升的命數。”

他死死盯著沈顧容,臉上的笑意有些詭異:“我不僅要以魔修之體飛升,還要讓他看一看,哪怕是肮髒的疫鬼,也能飛升成聖。”

沈顧容一愣,隱約間發現了什麼,但一時間不敢相信。

離更闌完後,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他神色冰冷地看著沈顧容,道:“你知不知道,這些年同你這種人相處,讓我惡心得幾乎要吐。”

沈顧容呆呆看著他:“師……兄?”

離更闌背對著月光,整張臉都隱在黑暗中,他冷冷道:“怯懦,脆弱,愚蠢的凡人,憑什麼得到京世錄的認可,又憑什麼得到師尊的愛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