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層疊複雜的山穀,上下左右皆別有洞。慕容姥姥在那裏迷了路,被生活在那裏的燭九陰傷了根骨,隨後才被人發現。
雪懷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山穀裏走著,很快,他發現眼前起霧了。
饕餮鬼警惕地豎起耳朵,爬到雪懷身上,扒住他肩頭縮著。
霧氣越來越濃,幾乎到了無法下腳的地方。這地方越往深裏走,竟然越來越像那個霧氣彌漫的山頂。
饕餮鬼已經很害怕了,嗚嗚叫著想讓他回頭,可是雪懷不為所動,依然往前走著。
霧氣背後似乎隱藏著什麼巨大的東西——雪懷眯起眼睛,努力辨認,望見了巨大的蛇形和一雙黃澄澄的蛇眼。
燭九陰,據雙眼直通地獄。是蛇就愛吃鳥,它以禽鳥、風羽族人為食。
雪懷卻像是沒看到一樣,徑直往前走。一邊走,他一邊輕笑道,“饕,你知道幻術師怎麼殺人嗎?”
饕餮鬼嗷嗷嗚嗚,疑惑地看著他。
“一旦對方沒有識破幻術,那麼幻術世界的事物對這個人來為真,被騙過去的人實際上是根骨與精神被操控了,並將傷害等量投射到現實中。比如現在對麵看起來有條蛇的樣子,如果我們沒有識破這是幻術師的幻術的話,我們會在想象中跟它搏鬥,然後在現實中受傷。”
“但是,”雪懷的語氣微微一沉,“如果能識破,那麼對方就完全傷不了我。”
他迎著那個黑影走過去,白霧漸漸更濃了,可是那團黑影突然變化了形狀。想象中的蛇形不再存在,那裏站著一個漆黑的人影。
“知道我為什麼發現的嗎?”雪懷問道,“因為幻景是幻術師自己構造出的世界,幻術師本能地將自己認同的一切化入幻景中,如果錯誤一旦被察覺,他的伎倆也就不成了。饕,拿你來舉個例子,如果對方沒有見過你,而是聽信了我的話,你是一隻紅色的饕餮鬼,那麼你現在就會是紅色的。”
饕餮鬼立刻驚恐地看了看自己——還是黑色的不錯,略微放下了心來。
雪懷低頭看著自己的武器——那是一對暗紅的蝴。蝶刀,一長一短,豔麗鋒利。
他已經許久不用這個武器。
雲錯從他手上買下了這把刀,除了手刃柳氏那一次,雪懷不再碰過他們。
他伸手拎起它們——與此同時,他的手一碰到它,武器的模樣瞬間就發生了變化。
幻術退卻,眼前的蝴蝶刀變成了一把細長的、銀色的靈火銃,精致漂亮,看起來甚至像是某些閨閣姐的配飾。
除了他和雲錯,再沒有其他人知道他手裏有這樣一把武器。
對方想當然地以為他的武器仍然是那把蝴蝶刀,故而在幻境中呈現的就是這個樣子。這也成了雪懷發現已經陷入幻境的證據。
雪懷突然加快腳步,在這一瞬間形影如風,瞬間騰挪到那黑影身前——法術彙聚,此刻他腦海中別無他想,隻有眼前人的真麵目。
灼熱的星芒隨著他的想法彙聚起來,毫不留情地噴薄而出,鋒芒直指眼前的人。
白霧極速消退,對方的身影也極速模糊了起來。雪懷在那一刹那聽見了一聲悶哼,下一刻,周圍的風景都褪去了,他打了個空。但隨著他的怒意和恨意噴湧而出的力量無處宣泄,直直地衝到了另一邊的山頭,生生將巍峨巨大的山頭切成了兩半!
眼前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了。
對方跑了。
雪懷在這一瞬間無法抑製自己的惱火和恨意,他雙眼赤紅,指骨幾乎攥碎。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你在哪裏藏著,我就會追到哪裏。不論上人間,不論六道九洲,你死一次,轉生一次,我都要把你殺了。”
*
雪懷是下午回去的。
他宣稱自己並沒有找到扁鵲傘,跟姥姥了抱歉。慕容老夫人看見他十分疲憊的模樣,心疼地讓他趕緊去休息。雪懷卻回絕了,隻自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要去原來修行的靈洞中找一樣東西。
他找來了冥府信鴉。
饕餮鬼貼在信鴉背後站著,老信鴉站得筆直,十分尊敬地望著他:“雪懷少主,還有什麼吩咐嗎?”
“上次我沒用的那個機會,現在還有效嗎?”
“有效,我們無條件為您解答一個問題,不限於您已經知道的信息,但答案是死的,不一定能為您做出解釋。”
上一次雪懷想問他們幕後黑手是誰,生生忍住了。
但這次他毫不猶豫地問了出來:“我要問你,這個世間,除我以外還有幾個重生者?”
知道他用蝴蝶刀,唯一的可能,隻有上輩子的故人。
*
“三個,雪少主。”
信鴉清晰地重複著他的話,“這個世間,除您以外,還有三位重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