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他也一路往那小閣樓而來。

站在樓下,隻見兩扇窗戶都緊閉著,閣樓裏傳來嫋嫋笛音,優美纏綿,透著寂寞。

他眉頭皺了皺,負手跨上樓梯。

“老爺。”門口的守衛鞠躬問候。

他大掌一抬,表示回應,問道:“小姐最近還好嗎?有沒有好好吃飯?”

“爹,是你嗎?”他剛問完,門內便傳來一道嬌柔的聲音,截去侍衛的話夾雜幾分驚喜:“爹,您從泉州回來了?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看看女兒?”

“把門打開。”他示意侍衛開門,負手走了進去。

室內很暗,窗戶都被封上了,隻有幾條縫隙透進來絲絲陽光,但依舊照不亮室內的陰暗。他心裏很疼,走到倚窗而坐的白衣女孩身邊,輕問:“為什麼不點燈?”

“爹,我這就為您點上。”女孩笑了笑,果然依言將燈點上了,端到桌上。昏黃的光暈下,是一張清麗稍顯稚嫩的臉,皮膚白白的,細長的遠黛眉,澄清的秋水丹鳳眼,鼻頭小巧剔透,唇瓣飽滿嬌嫩。

隻是那雙眼睛,有超出十歲孩童的成熟。她麵對爹爹一直在笑,用她屬於這個年紀的嬌俏對爹爹撒嬌道:“爹,您這次去泉州沒有給映雪帶禮物嗎?映雪好想要泥偶,還想玩撥浪鼓……”

蘇老爺鼻子酸了酸,終於笑道:“小丫頭,就知道你會找爹爹要這些東西,爹爹早給你準備好了,待會給你送過來。”

小映雪乖乖坐在對麵,乖巧的點了點頭,眸子裏藏不住驚喜,“謝謝爹。”隨後似又想到什麼,突然小心翼翼起來,再道:“爹,映雪可不可以要另外一樣東西?”

蘇老爺看著女兒的模樣,心頭一痛,眼淚差點落下來:“映雪,想要什麼盡管跟爹說,爹會滿足你所有的要求。”

“真的嗎?”小映雪水眸盈亮起來,輕輕指了指身側被封死的窗戶,帶點懇求道:“爹,可不可以給映雪留下一扇窗戶,映雪想看外麵的陽光……”

“映雪。”蘇老爺陡然激動起來,一把抱女兒入懷,哽咽著道:“爹也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呀,爹不能讓蘇家絕後,所以不得不委屈你……映雪,你放心,爹不會這樣關你一輩子的,等你及笄,爹一定會給你找一個如意郎君,讓他好好疼愛你……”

小映雪在爹爹的懷裏閉上眼睛,輕聲道:“爹不必自責,映雪自願待在這裏,隻要蘇家平安無事就好。”

“映雪。”蘇老爺哭得更傷心。

是夜。

小映雪躺在床上,已分不清此時是白天還是黑夜,爹爹哭了一陣後便離去了,閣樓的大門繼續鎖上。

隨後泥偶和撥浪鼓便送來了,但是她沒有心情玩。爹爹送她的那些東西她都放在箱子裏,已經放不下了,她隻得再弄出個衣箱來,用來放她的寶貝。對她來說,爹送他的東西都是寶貝,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此刻她的手裏握著一支短笛,很簡單的那種,做工很粗劣,卻也是她的寶貝。因為這是她的第一個朋友送給她的,準確的說,是個哥哥送給她的。

這個哥哥,是在她六歲那年爹和娘帶她去法華寺見那個和尚時遇到的。那個時候,十幾歲的他坐在竹林裏吹笛子,她被笛聲吸引,等爹和娘和和尚談話的空擋,她偷偷跑了過去找他。

她記得他,是因為她見到他的第一眼,他是邊吹笛子邊哭的。不過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卻是扭頭就走。後來如若不是她纏著他要拿玉佩跟他換笛子,他跟她估計也不會有交集。

現在想想,感覺自己當初好傻好險。爹爹從小叮囑她,這半塊玉佩千萬要隨身攜帶萬萬不可丟失,她卻拿它去換這支笛子。不過幸好那個哥哥當時隻是冷冷一笑,不屑的瞥了她的玉佩一眼,轉身就走了。

至於這支竹笛,是他神不知鬼不覺放在她身上的,等她回到家,才發現笛子在她身上。所以說,這個陌生的哥哥也算得上有情有義之人,隻是表達的方式不同而已。

但是,還是不知道他為什麼哭。她似乎除了最初不適應被關在閣樓的環境外,就再也沒有哭過鼻子了。

她覺得,那個哥哥的悲痛似乎是失去了親人。

四年過去了,隻要見到這支笛子,她就會想起一個哥哥在她麵前哭,不過哥哥的容顏已經淡去了,隻記得他哭的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