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君子至此(3 / 3)

司儼與他們不同的地方,就在於他無需在絹帛上繪圖,他在頭腦裏便可將所想的一切繪出,且細節之處亦無任何紕漏。

直到司儼與那些大匠接觸時,方知原來旁人都要在絹帛上慢慢繪之,亦或是用些木材搭建一些小型的建築燙樣,方能逐一調整自己所想的建築實例。

未央宮之西的武庫中,亦有許多的兵器是司儼仍在上京時,依照皇帝之命設計的。

那時皇帝剛剛統一中原,各地市易之價的波動起伏過大,司儼和裴相便在各郡的治所都設置了專門的快騎和驛站,如此便可很快知曉各地之物價。

而各地流動之錢財,司儼很快便能以心算之,他無需借助旁的輔算工具,亦以此來及時調整各州各郡的物價高低,使大梁之財政得以平穩運行。

隨意予司儼一書卷,他看過一遍便能一字不差的背誦。

隨意擇一件陌生的樂器給他,司儼不消片刻便能將其彈出曲調來。

實則隻要司儼想學什麼,很快便能在某個領域達到精通,甚至是登峰造極的程度。

裴皇後想起了往事,仍覺得司儼其人的才智過於可怕。

可怕到有些不甚真實。

可事實便是如此,司儼卻然是難得一遇的奇才。

皇帝閼澤雖然忌憚他和他的父親撫遠王,但卻又很愛惜司儼這個天下奇才。

隻是,司儼的父親撫遠王,曾險些將這個兒子拋棄。

——“他…他是腦子跟別人不太一樣嗎?”

裴鳶軟軟的問話打斷了裴皇後的思緒。

“嗯,他的腦子跟別人不大一樣。”

*

裴鳶用完宮膳後,便依著裴皇後的言語,又躺在她的華榻上休憩了小半個時辰。

及至申時三刻,裴皇後本欲親自送裴鳶到司馬南門,可皇帝閼臨卻突然宣她入建章宮陪侍,裴皇後便命大長秋送裴鳶出宮。

大長秋助皇後協理後宮之事,是未央宮地位最高的宦官。

裴皇後任命的大長秋是個麵貌和藹,身子略有些圓胖的宦人。

他說話的聲音略有些尖細,動作也稍顯女態,但是裴鳶很喜歡同大長秋相處,他是個很會討人歡心的人。

將暗不暗的時刻,殷紅的夕陽高懸於上京天際,濃重詭譎的雲翳卻未將其光芒遮蔽半分。

裴鳶觀了觀天象,她覺上京終於要降些雪花,可卻又想起了上午的瀕死體驗。

現下想來,仍是心有餘悸。

大長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男子,對裴鳶道:“小姐,您看,那個人便是今日將您抱到椒房宮的潁國世子。”

裴鳶即刻循著方向看去。

隻見大長秋所言的潁國世子衣著尚質之冕,其上雖無旒無章,卻透著股低調的矜華。

因著身份畢竟是諸侯王世子,司儼亦戴了充耳懸瑱的皮弁楚冠。

遙遙觀之,司儼隻靜佇在已變為廢墟的華殿之旁,卻仍能瞧出,他身形頎長,蜂腰長腿,是個樣貌極為俊美的年輕男子。

裴鳶不禁想起了從前讀過的一首詩賦——

君子至此,黻衣繡裳。

佩玉將將,有紀有堂。(2)

裴鳶不易察覺地深吸了一口寒涼的空氣,她複握了握手中的玉珇。

她想對他這個恩人道謝,亦想將這一小塊玉珇還給他。

裴鳶屏著愈發不穩的呼吸,邁著小步漸漸走向了司儼的方向。

司儼亦是覺察出,有人正往他的方向行著,他亦看向了向他走來的裴鳶。

裴鳶離他愈近,亦看清了司儼的長相。

司儼的氣質矜貴淡漠,眸黑而沉靜。

相貌也偏冷感,不似裴鳶的父親亦或是長兄的溫潤。

司儼的麵部輪廓斂淨,且稍顯冷厲,在眉眼微垂之際,亦帶著淡淡的陰鬱。麵容是勻淨無疵般的俊美,五官卻很深邃精致。

裴鳶在他身前一丈的距離站定。

她仰首看向了他,卻覺自己的心跳又開始怦然地加快。

——撲通、撲通、撲通。

裴鳶本以為是自己又要如上午那般突染惡疾,可心跳了那麼久,卻並未作痛。

她無法描述這種異樣的感覺,隻知自己在司儼的注視中,漸漸喪失了言語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