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3 / 3)

丘神績:“你們之中還有多少姓李的?”一壯年俘虜:“我袓袓輩輩都姓李,又不是李家皇族!”一老年俘虜:“我家本不姓李,是皇上賜姓李。丘大將軍高抬貴手……”

丘神績揮揮手:“那就怨不得本官了。”又一位青年俘虜氣忿地:“我們本來是投奔朝廷的,為求一條生路,早知如此,不如早就反了!”丘神績:“放肆!給我動手!”士兵們紛紛箭上弦,刀出鞘。忽然一聲喝喊:“住手!”丘神績:“誰在那兒發號施令?”

狄仁傑大步走入,士兵們紛紛閃開。狄仁傑怒斥道:“丘神績,你又在濫殺無辜!這可是本官親眼所見。”

丘神績一笑:“聽說狄仁傑一步登天。怎麼?這裏的事你也要管嗎?他們可都是李家諸王的舊部,下官是奉旨而行,給我動手!”

狄仁傑“嗆啷”抽出尚方寶劍:“慢著!這是皇上親賜的尚方寶劍,看見了嗎?本官才是奉旨而行。給人犯鬆綁!”丘神繢一怔:“好個狄仁傑,我要告你謀反!”狄仁傑:“給他除去官服甲冑!”

士兵一擁而上。丘神績掙紮著:“狄仁傑,你假傳聖旨!我為皇上立下汗馬功勞,我要麵見皇上!”

狄仁傑鄙夷地:“你早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好吧,你要麵見皇上,就讓他們領你去吧。”他一指那些鬆了綁的俘虜們。丘神績滿麵驚恐:“不!不不!”

俘虜們默不作聲地把丘神績圍攏起來,眼睛裏火光閃耀,步步逼近……

丘神績絕望地喊道:“我要麵見皇上,我要麵見……”他的身影和畝音一下子淹沒在沉默的人叢中,消失了。

殘月如鉤,來俊臣府中擺好一桌酒菜。來俊臣與周興正邊飲邊聊。

來俊臣恭敬地:“說起來我不過是個粗人,能有今天,全是周興兄的指點。今日請周興兄來,還請多飲幾杯。”

周興:“還是俊臣兄才華出眾,出於藍勝於藍,你的《羅織經》叫本官也茅塞頓開。”

來俊臣謙遜地:“凡到周兄手中的人犯,沒一個不招供認罪的,周兄的手段高明,下官望塵莫及。來,喝了這杯。”

周興怏怏不樂地:“我們費盡了心機,還不都是為了當今皇上?可如今皇上大業已成,我不還是個刑部侍郎嗎?”來俊臣敷衍地點點頭:“哦。”

周興憂心忡忡地:“丘神績被殺了,魏昭德也放了,大概皇上用不著我們這些人了。”

來俊臣故作驚訝:“周兄說‘我們,是誰呀?”周興:“自然是你我這樣的人嘍。”來俊臣:“哎,我哪裏能與周兄相比,周兄出身世家,滿腹文才,早就是掌獄官,而下官以前不過是個死囚。”

周興端起酒杯:“彼此彼此,本官也是為你擔優啊,俊臣兄聽說過‘鳥盡弓藏,兔死犬烹’這句話嗎?”

來俊臣:“下官是個粗人,哪裏懂得這些?請周兄再進一杯。”周興:“俊臣兄請我來喝酒,一定是有事要說吧。”來俊臣:“讓周兄猜對了,下官正有一件難事要請教周兄。”周興:“你我客氣什麼?講就是了。”來俊臣:“本來不該在這個時候提公事,可下官手上正有一個案子十分棘手,隻有請教周兄。”

周興已經醉態微露:“哦?什麼案子呀?”來俊臣:“是皇上親口讓下官辦理,可這人犯狡猾頑固,一般的刑法怕逼不出口供,隻好打擾周兄的酒興。”

周興得意地:“這還不好辦?你用一口大甕,四周用炭火燒烤,讓人犯蹲在裏麵,管保叫他招什麼,他就招什麼。”來俊臣:“周兄高明,下官佩服。”周興:“這箅不了什麼。”來俊臣:“周兄先飲,我去去就來。”周興在獨自飲酒,搖頭苦笑。

不一會兒,幾名仆人端來炭火盆,幾名大漢抬來一口大甕放在火盆上。

周興詫異地看著他們,見來俊臣隨後進來。來俊臣與剛才判若兩人,板著麵孔拿出一張敕令:“皇上敕令,查辦秋官侍郎周興謀反之嫌。”周興大驚失色:“來俊臣!你……”來俊臣客客氣氣地:“請君入甕吧。”周興咬牙切齒地:“來俊臣你真不愧是出於藍勝於藍呀!”來俊臣一臉冷漠:“謝謝誇獎,來人!把他給我放進去!”

魏昭德官複原職,他一身官服,氣宇軒昂地走進殿中:“臣魏昭德叩拜皇上。”

武媚打量著魏昭德:“平身。”魏昭德:“臣謝皇恩。”

武媚:“魏愛卿,你知道是誰上奏保你無罪回朝的嗎?”魏昭德:“臣一世為官,從不計個人恩怨,所有敢直言勸諫、公正無私的人,臣都視為益友,究竟是誰上奏陛下的,臣不想知道。”

武媚讚賞地點點頭,說:“朕召愛卿來,是想商議定國安邦的百年大計。這皇嗣之事首當其衝。”

魏昭德:“陛下不是已經冊立太子了麼?”武媚:“可是旦兒生性懦弱,少有主見,叫朕放心不下。”魏昭德:“太子雖然性情溫順,但畢竟是陛下的親生兒子,立為太子是天經地義的事,若太子之位係出旁門,群臣口中不說,心中也不服,遲早必生出禍亂!”

武媚不悅地:“莫非他們還在惦念李家天下嗎?”魏昭德一怔,低下頭:臣以為封立太子是世人矚目的大事,不可隨意更改,望陛下三思。”

禦花園裏繁花似錦,百鳥啁啾。池水平滑如鏡,倒映出一隊侍女走過來的身影嫋嫋婷婷。她們手中各自端著筆、硯、書卷、梳妝盒、點心等等跟在武媚身後。

武承嗣在武媚身邊說:“姑母近來氣色欠佳,一定是太勞累了的緣故。都怨侄兒無能,不會替姑母分憂。”

武媚緩步走著,噓了口氣:“承嗣啊,你看朕已經把天上的李字改成了武字,李家諸王也誅的誅、放的放了,連旗子的顏色也改了,李家朝堂沒有了,可是朕如何才能把朝臣們心中的李字洗幹淨呢?”

武承嗣:“恕侄兒直言,如今已經是武家朝堂,卻是李家的兒子作太子,難怪朝臣百姓還惦念李家天下。侄兒以為,隻要太子在位一天,就難保朝臣們沒有匡複李唐之心!”

武媚微微一怔,眉頭越發鎖緊:“朕不是已經賜太子武姓了嗎?”

武承嗣:“可世上沒有一個兒女會以母姓為榮的。”武媚神色黯然了,輕輕歎了口氣說:“承嗣啊,你一定要為咱武家的人爭口氣,這大周朝才能世世代代地傳下去。”

武承嗣會意地點點頭:“姑母說過的話,侄兒都一字一句銘刻在心。”

武媚環顧四周,神色茫然:“這花開花落,一年一年過得真快啊……沒作皇上的時候,心裏總有數不清的事,怎麼當了皇上啦,心裏頭倒一下子空了?”

巍峨聳立的明堂、天堂正在建築中,四周密密麻麻的腳手架,民工川流不息……

薛懷義半躺在肩輿上被抬到工地。一位監工跪在地上為他展開圖紙。薛懷義眯起眼睛眺望著。

一位總管上前:“稟報寺主,您要的佛像實在太大了,胚胎還沒造一半就被大風刮倒了。”

薛懷義:“刮倒了重來!三百九十五尺,一寸也不能少。”總管:“可幾百萬銀兩就這麼……”薛懷義:“沒錢跟皇上要就是了。走,那邊看看。”一位小和尚跑過來,俯在薛懷義耳邊悄聲道:“寺主大人,平康坊的姑娘都找來了,個個能歌善舞,百裏挑一呀。”薛懷義:“噓!小聲點!”

黃昏。武媚與婉兒相對而坐。棋盤上擺著人形、獸形的雙陸棋。

婉兒:“誅殺了丘神績、周興這些人,下到百姓,上到朝臣,都高興得像過年一般,稱讚陛下英明,是彌勒轉世。”武媚:“可惜呀,正是這些人讓李家王室聞風喪膽。”婉兒:“如今陛下要以仁政治國,收歸民心,就不得不除了他們,是嗎?”

武媚走了一步棋:“莫非婉兒在為他們不平,覺得朕太狠心了?”

婉兒:“不,陛下殺得對。他們原本就是些小人、無賴。”

武媚:“可是他們做了別人做不了的事。”婉兒:“婉兒不明白…陛下為何留著來俊臣,又升他作秋官侍郎?朝臣們都恨透了他。”

武媚:“也都怕他,來俊臣就像擱在他們脖子上的一把刀,叫他們一想匡複李唐就膽戰心驚。”婉兒微微一怔,琢磨著這句話。武媚忽然問道:“婉兒,你看看是不是天快黑了?”婉兒:“陛下,太陽已經落山了。”武媚怏怏地起身,像是自言自語:“天又快黑了,朕怎麼覺得這房子一下子變大了,變空了……二順子!”二順子進門:“卑奴在。”

武媚:“朕要你到白馬寺去一趟。

白馬寺禪房內燈火輝煌,傳出陣陣樂聲和喧鬧……歌舞伎們粉麵朱黛,正載歌載舞……薛懷義的隨從、賓客們傳杯遞盞,開懷暢飲。薛懷義坐在正中,敞著懷,已有三分醉意。一賓客:“這有什麼好看?聽說主持過去舞得一手好棒,不如今日讓大夥開開眼。”賓客們哄鬧起來。

薛懷義答應道:“好好,拿棒來!”說著便起身脫掉上衣,露出一身筋肉。

一小和尚進來:“寺主,宮裏來人了。”薛懷義:“什麼事?”

小和尚支吾著:“皇上召主持進宮,說……有要事相商。”屋裏忽然靜了下來,一片鴉雀無聲,都將目光投向薛懷義,臉上神色微妙。

薛懷義滿麵通紅,一時無語,少傾,擺出一副傲慢的神色答道:“不去,回皇上,說本寺主持正忙著哪。”小和尚應聲出去了。屋裏仍然一片靜默。薛懷義環顧四周,忿忿地:“怎麼啦?都傻啦?跳呀!唱呀!喝呀!”

歌舞伎們又跳起舞來,笙樂再起……薛懷義扔下棒子,伸手拽過兩名歌伎摟在身邊:“告訴爺爺,你多大了?”

歌伎順勢依在薛懷義身上:“小女芳齡十八。”薛懷義笑著:“好好’女子十八一枝花,哈哈……”

夜半,綺雲殿內月光如銀,一片靜謐。

一盞孤燈若明若暗,閃爍不定……

武媚“霍”地從禦榻上坐起來,睡眼惺忪地四處摸索。

寬大的禦榻上空無一物。

武媚漸漸醒過來,兩眼失神,左右顧盼。眼前隻有那盞孤燈閃爍,她叫道:“來人!”

二順子和侍女進來:“卑奴在,皇上有何吩咐?”武媚怔了怔,說道:“給朕傳膳!快點!”二順子和侍女麵麵相覷,無言地退了出。武媚走下禦榻,身穿寬大的睡袍,頭發蓬亂,赤著腳在地上踱來踱去……

侍女宦官們端著各種菜肴悄無聲息地魚貫而入,五花十色,擺了滿滿的一桌子。

武媚坐在桌旁,看著滿桌的飯菜,舉起筷子,猶豫不定地尋找著,忽然一點胃口也沒有了,勉強挾起一口菜放進嘴裏咀嚼著……忽然“咯嘣”一聲,她吐出一顆牙齒,愣了。

周興和丘神績等人被殺之後,朝堂上下似乎安寧了許多,酷吏中隻留下了來俊臣,雖說作了秋官侍郎也孤掌難鳴,而他是個不甘寂寞的人,一天他來到武承嗣魏王府上。有人傳報:“秋官侍郎來俊臣拜見魏王。”武承嗣:“俊臣兄有請。”來俊臣笑笑:“下官給魏王請安了。”武承嗣:“俊臣兄作了刑部侍郎,怎麼反倒閑在了?”來俊臣:“皇上要以恩止殺,大赦天下,下官這個荊部侍郎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武承嗣:“按理說,俊臣兄該是大周朝的功臣。”來俊臣:“可皇上又起用魏昭德之輩,冊封李家的兒子作太子,這和從前有什麼兩樣?”

武承嗣:“明知太子無能,可皇上寧願用他作擺設。”來俊臣:“皇上有意立魏王為皇嗣?”武承嗣:“我也不得而知,皇上的心,我揣摸不透,太子無能,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呀。”

來俊臣:“盡管是個擺設,太子在位一天,就一天輪不到魏王。”

武承嗣:“依俊臣兄的意思呢?”

來俊臣:“隻有除掉李家這根血脈,才真正是武家朝堂,到那時太子之位就非魏王莫屬了。”

武承嗣點點頭:“可我聽說太平公主也有意爭當皇嗣,她的精明強幹遠勝過太子,又深得皇上寵愛。”

來俊臣:“既是如此,魏王何不奏請皇上,娶太平公主為妻呢?”

武承嗣眼睛一亮:“對對,好主意!”

薛懷義以建造明堂為借口,一再推延入宮,整日與平康坊的歌舞伎們狂歡濫飲。白馬寺內的燈火晝夜不熄,賓客盈門。上身赤裸的薛懷義,揮舞棍棒“忽忽”生風……四周的和尚、賓客們連聲喝彩。歌舞伎們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嘰嘰嘎嘎……忽然門“哐鐺”被撞開,湧進一群禦林軍。歌舞伎們驚叫起來,四外躲藏。

薛懷義怒目而視:“你們大膽!這裏是佛門淨地,都給我出去!”

二順子隨後進來,不卑不亢地:“寺主息怒,這是聖上禦旨。”他一指賓客和歌舞伎,“把他們都帶走!”

一名年輕的歌舞伎撲在薛懷義身上,被官兵拽開,拉了出去。

不一會兒賓客們都被“呼啦啦”地趕了出去,隻剩下薛懷義自己怔怔地站在中間,空蕩蕩的屋子四處狼藉著樂器、杯盤等。

二順子退到門口,咧嘴一笑說:“打擾了主持的酒興,得罪了,皇上派卑奴來的意思不讓寺主分心,留著精神辦好正事。瞧那明堂大佛建得多好啊,簡直就是天堂神宮……”薛懷義聽不下去了:“滾!”

二順子一縮脖子,斂起笑臉:“這就滾。”說著退身出去,把門帶好。

薛懷義忍無可忍,將木棒狠狠擲在門上:“去你媽的!”門又開了一條縫,露出二順子的臉:“卑奴差點忘了,聖上問寺主何日進宮?”

薛懷義隻好將氣咽回去,悶聲說:“回皇上,說本寺主忙正事呢。”

二順子點點頭:“告辭了。”

門“吱呀”關上了,薛懷義垂頭喪氣地“咕咚”仰躺在地上。

武承嗣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太平公主一口回絕了母親。武媚詫異地問:“什麼?你不願意?”太平公主抬起臉:“母親把兒臣許給魏王,是想立魏王作太子麼?”

武媚被問得一怔:“那又怎樣?”

太平公主:“莫非兒臣在母親心裏還不如那個姓武的……”武媚喝道:“放肆!”太平公主:“兒臣告辭了。”扭頭就走。武媚拍案叫道:“你給我回來!”太平猝然駐步。

外麵傳喊:“魏王晉見皇上——”

武承嗣興衝衝走進合壁宮,被太平公主狠狠瞪了一眼。他微微一愣,隨即給武媚施禮:“侄兒給姑母問安。”

武媚臉上掠過一絲笑意,說:“承嗣啊,眹的女兒從小嬌縱慣了,心高氣傲,一向我行我素,你真敢娶她為妻嗎?”

武承嗣說:“公主心高氣傲,正是侄兒傾慕之處,隻要姑母作主,侄兒有何不敢?”

太平公主冷笑道:“就怕魏王傾慕的不是我,而是母親的皇位!你的膽量確是不小……”武媚怒斥道:“太平!”

武承嗣臉上一紅,隨即氣呼呼地說:“公主若不情願,承嗣也無活可說。承嗣不過是出於對姑母的一片孝心而已。倒足公主口口聲聲皇權王位,不知是何居心?”

太平公主指著武承嗣厲聲道:“武承嗣!你作了我的女婿就不怕哪天早晨丟了腦袋?”

武承嗣毫不示弱,說:“那些想匡複李唐的人個個兒都想要我的命,我武承嗣為了大周朝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我怕什麼?隻是公主不敢嫁我就是了。”

太平公主氣極了,高聲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得上我?”武承嗣手拍胸脯:“我是武家傳人,堂堂魏王,陛下所封,不比公主差多少!”

太平公主咬牙切齒地說:“若不是為了母親,我早就把你……”

武媚早就聽不下去了,厲聲喝道:“住口!”太平公主委屈地湧出眼淚來,說道:“母親果然偏心武承嗣,看不上女兒了……”

武承嗣說:“承嗣一片赤心,是公主惡語相傷,承嗣才不得不……”

武媚怒道:“都給我住口,跪下!”太平公主與武承嗣相視一眼,不得已都跪了下來。武媚看著他們兩個,傷心地苦笑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朕撮合你們,隻是想讓你們將來共享大周基業。可你們卻這樣水火不相容,長此以往終有一天要兩敗俱傷,讓朕成為孤家寡人。大周也後繼無望了……瞧你們這個樣子,朕想都不敢去想了。也罷,強扭的瓜也熟不了,以後你們就各行其事吧。不過,朕要你們現在對天起誓,今後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許為了王位爭吵,自相殘殺。”

太平公主不服地叫道:“母親……”武承嗣也叫:“姑母……”試圖辯解。武媚鐵著臉喝道:“說!當著朕的麵對天起誓!”太平公主與武承嗣無奈地低下頭,說道:“兒臣又侄兒)今後絕不為王位爭吵,自相殘殺……”

武媚揮揮手:“好了,你們都下去吧。”太平公主和武承嗣看見武媚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兩人悻悻起身,悄悄退下。

夜空中,一彎殘月在雲中孤獨地遊弋。窗外傳來幽幽的更聲。

武媚躺在禦榻上,兩眼看著被風吹拂的幔帳,毫無困意。侍女舉燈悄無聲息地走進來:“皇上要的禦醫來了。”武媚:“讓他進來。”禦醫進來:“貧醫給皇上請安。”

武媚抬眼看了看禦醫,此人四十多歲,相貌儒雅。她問道:“朕怎麼看你挺麵熟的?你叫什麼?”

禦醫:“貧醫沈南璆,曾給先帝看病,不是陛下把貧醫留在宮中的嗎?”

武媚:“喔,朕倒忘了。”她吩咐侍女,“給他賜座,你們都下去吧。”

侍女們退出,沈南璆坐在禦榻旁。沈南璆:“請陛下讓貧醫診脈。”武媚把手伸出來,聽任沈南璆把脈:“朕有病了嗎?”沈南璆:“依貧醫看陛下禦體安康,倒是心火過盛,隻是有些勞累罷了。”

武媚:“可是朕日日夜不能寐是怎麼回事?”她仔細端詳著沈南璆平靜、儒雅的麵孔。

沈南璆抬眼與武媚的目光相遇,一陣慌亂:“貧醫這就給陛下開藥”

武媚反手握住沈南璆正欲離開的手,欠身盯著沈南璆:“你們就會用那些藥湯子來蒙騙眹!”

沈南璆“咕咚”跪在禦榻前,卻不敢抽出手來:“陛下……”

武媚盯著沈南璆的臉,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朕看你倒有幾分像先帝的樣子。”

沈南璆惶惑地:“貧醫不敢……”

武媚放開手,躺下來,閉上睛眼,平靜地說道:“今晚你就留在這兒吧。”

沈南璆惶惶地站起來,環顧四周,一時不知所措,像釘在地上。忽然他看見武媚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異常明亮又充滿威嚴,嚇得渾身一顫。

武媚:“怎麼,你也嫌朕老了嗎?”

沈南璆兩膝一軟,又跪倒在禦榻前:“貧醫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