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他的眼淚慢慢流下,垂首道:“我根本不該來見你,你還是你,可我已經不再是我了。”
他的手緊握,似已將自己的心捏碎。
說書人道:“季離憂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告訴我,很久以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覺得我可以說嗎?”
“如果不行,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幫你?”
他笑了,“殺了我或是三七茶館的那個季離憂,我們兩個,隻能活一個。”
說書人靜靜地看著他,就像是從未看懂過他。
季離憂冷冷道:“殺了他,我就可以在你身邊活著,難道不好?”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你自己不也很清楚,一個時間輪之上,隻能有一個季離憂,現在出現了兩個,如果他看見了我,那麼我和他兩個人都會消失,如果你殺了他,我就能和你在一起,當然,如果我不存在,他就能活得好好的,你選擇哪個?”
說書人看著他,“你覺得呢?”
“總歸不會殺了他,你留不住我,為什麼還要追來糾纏一番?”
“我隻是想要弄清楚,你殺的那些人是否不過是你用來故布疑陣,吸引我入局的手段。”說書人問道。
“我沒有殺什麼人,不過都是天命罷了,你信與不信也不重要。”
季離憂此時才想到這些問題都是曾經自己問過他的問題,他也漸漸明白了,無論是崔迎南秀還是十二娘和金棠兒,他們都並非死在說書人的把弄下。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說書人跟隨著他的腳印入了一個又一個的局。
季離憂幽幽道:“合起來,就成了一個破不開的圈。”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隻是好奇,你到底是留我還是留他?”
說書人反而安靜了下來,道:“沒有他,你就會消失,別想騙我,一個人怎麼會沒有過去?你想騙我殺了你們其中一個,但這樣,你們兩個都會消失,別把我當成傻子。”
“騙不了先生,真難過。”
“你說讓我殺了你或者他,我已覺得疑心了,季離憂從來不要求我去殺了,他隻會央求我放人性命。”
他笑道:“我是從來不想看見你殺人,但如果是殺我,我會很樂意。”
“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說書人不信真正的季離憂會說出這樣的話。
無論發生什麼,他始終都把他當成孩子,季離憂突如其來地傷感,他的聲音在顫抖,咬緊牙關,接著道:“我已經變成了個心狠手辣,而且貪得無厭的人,你不殺了我,以後你就有無窮的禍患,不如提早動手,免得以後多事。”
說書人緩緩道:“我不信。”
季離憂轉過身,嘴唇已咬出血,一字字道:“你不信又如何,現在的我,已是行屍走肉。”
說書人淒然一笑,道:“你這些年,過得很不容易,對嗎?”他一麵說著話,一麵向季離憂走了過去,走得很慢,但步子卻很堅定,慢慢抱住了他,一下一下的拍著他的肩膀,像是在哄小孩子。
燈火飄搖。
閃動著的燈光映著季離憂蒼白的臉,他卻始終沒有轉身,雙拳緊握,嘴緊閉。
半晌才道:“想念一個人的滋味太難過了,況且我並不能殺了自己,不如由你代勞?”
說書人闔起眼簾,顫聲道:“你其實想念的不是我,是另一個我,我明白。”
季離憂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眼簾,垂下眼望著他袖中的紫輕煙雨,無情的兵刃,冷而鋒利。
“如果你還把我當成季離憂,就殺了我吧,我不想忘記前塵,因為那樣我就真的成了什麼都沒有的屍體,可我也不能繼續想著他了,我以為隻要我忍著,我很快就能削弱那些痛感,但是並不行。”
說書人凝視著他。
他嘴角露出一絲淒涼的微笑,道:“忘愛吧,離憂,無愛便無憂,我本來就想讓你無憂無慮地長大,可卻把你弄成了這種境地。”
季離憂的手握得更緊,指節已發白,手背已露出青筋。
說書人黯然道:“我不能殺了你,也不能殺了他,如果還有可以減輕你痛苦的方法,你大可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