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鏡花先生的夢
“下個輪到我了，啟姐。我也說個我主人的夢吧。不過，我的主人可不是個做夢的高手。他的夢不是有頭沒尾，就是少胳膊缺腿，從沒有完完整整地做過一個夢。
“我就叫做鏡花吧。我想那些夢都像鏡花水月，稍縱即逝，撈摸不住，所以就想起了這個名字。
“我的主人是個屠夫，就叫他南柯吧，他長著一身橫肉，五大三粗，所以人們就送他個外號，叫排骨。”
“排骨？”
“那麼胖還叫排骨？”
“是啊，他還挺喜歡這個外號。在大街上走，人們叫他：排骨！他一看對方是個瘦猴，答應了聲：唉！然後說：去哪兒了老肥？去吃排骨了。南柯先生說：那還不如去吃肘子哩。我說這話的意思是，我的主人南柯先生雖然長得金剛怒目，卻人緣極好，走到哪裏，都是一片排骨聲。南柯先生有個嗜好，就是愛睡覺。愛到什麼程度，就是他不像夢哥哥的主人非得上床才能睡著。他不管啥時候，啥地點，也不管是站著還是坐著，隻要一閉眼，一低頭，就扯開了呼嚕。呼嚕嚕嚕……呼嚕嚕嚕……就像開拖拉機一樣，扯得驚天動地。他的呼嚕與眾不同的是，扯一會兒以後，不出氣了。半天以後，像開了閘的河流一樣，呼嚕嚕嚕……一瀉千裏。有一次，他正在殺豬，豬還沒殺死，卻睡著了。他和豬並排躺在血泊裏，他的一隻胳膊還搭在豬的身上。豬嚎叫著，他扯著呼嚕。你說疼死我啦！我說真舒服啊！那兩位你高一聲，我低一聲，你長一聲，我短一聲。簡直就像搭班兒多年的男女聲二重唱。還有一次，南柯先生家裏來了客人，他正陪著客人說話，一低頭，不說話了，扯開了呼嚕。打了一陣，就沒氣了。客人以為出了什麼事，給嚇壞了。又是搖，又是晃，沒一點反應。正要打120，他卻緩過氣了。又有一次，給他父親祝壽，一家人到飯店去吃飯。乘電梯時，他站在電梯上睡著了。到樓層了，他睡得那個香啊，口水扯多長，呼嚕震天響。這還不說，他不醒了。無論怎樣晃怎樣叫，都不醒。兩百多斤的體重，人們扶也扶不下來。他就站在那電梯裏上上下下地睡。最後叫來了保安，才把他弄下來。弄下來，把他扶到飯廳裏，扶到座位上，還在低著頭打呼嚕。菜都上齊了，宴會開始了，他還在睡。爹媽看著也沒法，隻好說開吃吧。快吃完時，他終於醒了。醒了一看，剩下了殘湯剩飯，他不願意了，埋怨大家吃飯不叫他。我還沒給俺爹媽磕頭哩，你們都把飯吃光了！他埋怨說。
“那天南柯先生在他的屠宰工作室忙了半天，剛在凳子上坐下，就見到成群結隊的老鼠，在一個碩鼠的帶領下，從大街上洶洶而過。它們吱吱哇哇地叫著，蜂擁而入到了自己老家院內，聚集在那棵大槐樹下。那隻碩鼠仗其個大力猛，率先向大樹發起衝鋒。它張開血盆大口，瘋狂地啃齧著樹肉樹汁。別的老鼠同時聽了號令一般，個個奮勇，隻隻爭先，一起向大樹進擊。它們拚著命往前擠，有的則從前邊的身上往前爬。這些老鼠有的咬樹根，有的啃樹皮，有的吸樹汁，有的嚼木頭，有的順著樹幹爬到樹上吃樹葉。幾隻老鼠可能為了爭食發生了內訌，在地上翻滾廝打。忽然來了一群貓，威風凜凜，氣概衝天，欲阻止住這瘋狂的舉動，可是一見到那隻比它們還大的碩鼠，便一個個嚇得瑟瑟發抖。那隻碩鼠說，你們不要吃我們了，這大樹的肉可比我們香多了，隻有傻瓜才舍美玉而求頑石呢。貓們不相信。碩鼠說如不相信可嚐一嚐。一隻貓接住老鼠遞過來的一口樹肉，一嚐，果然鮮美無比。碩鼠說，這麼好吃的東西，不能再猶豫了，要不然，一會兒就沒有了。貓們終於下定了決心，一擁而上，和鼠們比賽似的大嚼起來。它們吃啊，啃啊，啃啊，吃啊，它們吃得太飽了，撐得在地上打滾，口裏向外吐著白沫，可是一看那樹，還有那麼多沒吃完。於是一個個搖搖晃晃地起來，把那些樹根樹皮枝幹樹枝樹葉分解開來，往洞裏搬運。街上頓時枝葉橫掃，塵土飛揚，又是一個精彩紛呈的壯觀場麵。
“那一次，南柯先生去北京遊覽，轉完了八達嶺長城，回來路上，在車上做起了夢。他夢見有無數的人拿著工具在刨長城上的磚，刨下來了，就搬回自己的家中去蓋房。那麼多的人都在刨啊，就像螞蟻啃骨頭一般，生生把一個好端端的長城弄得無了蹤影。本來還有人去阻止，可是後來，那些人看不起作用，就索性也加入隊伍，上去刨了起來。也把刨下來的一塊塊磚搬回家中，蓋起了自己的小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