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名額紛爭(2 / 3)

“Dad,don't leave me alone(爸爸,不要離開我)!”兒子眼淚汪汪地說。

高教授抱起了幼子,深情地說:“My son,I will come back to be you soon。You should look after your mother,OK(我的孩子,我不久就回來和你一起玩,你要好好照顧你媽媽,答應我,好嗎)?”

兒子默默地點點頭。他一手抱緊兒子,另一隻手摟緊Mary,三個人緊緊地擁在了一起。每一個美好的愛情的過程,就如茶之再飲,色純而味酣,清冽而幽長,馨香而淡然,熾烈而平靜,個中滋味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體會。茶好苦!如同愛情,高教授異國摯愛,愛得多麼辛苦!可是他從不叫苦。終於,三個人分成兩部分,他進入了驗票口,看著他們母子淚光滿麵,心酸不已,轉過牆角,自己不在他們母子視線內的時候,他讓淚水湧流而出……

突然,“撲通”一聲從衛生間傳來,打碎了高教授的回憶,他想起塗穎禕還在衛生間裏。他立刻站起身來,才邁一步,又躊躇著,返回到書桌前,他大聲問道:“你怎麼了塗穎禕?沒事情吧?”

沒有聲音。

高教授警覺地看衛生間的門,又問:“你摔倒了?”

還是沒有聲音。

高教授站起身來,朝衛生間走去,他疑惑塗穎禕是否暈倒了,趕緊去看看。

門沒鎖,他輕輕一推,本想推開個縫,可是,門卻大開了,隻見塗穎禕一絲不掛,水珠把她那白中透黃的肌膚分割成無數個條塊,一雙本該堅挺的乳房因為哺乳過有些下垂。這一瞬間的場景,把高教授驚得愣在那裏。此時,塗穎禕揚起雙臂一下摟住高教授的脖子。

塗穎禕的體溫迅速傳給他,他隻覺得自己似乎在燃燒,手不自覺地摟緊了她。然而,他猛抬頭,遠遠地看到書桌上那個照片,Mary和兒子正看著自己笑。

他迅速鬆開了塗穎禕,把她從胸前推開。

“別這樣!塗穎禕!”他說,“快穿上衣服!”

塗穎禕沒有動,淚水從眼窩裏流下來,她緊咬嘴唇,深深地吸了口氣,目光咄咄逼人地射向高教授:“難道你也不要我嗎?”她閉上了眼睛,淚水劈劈啪啪地落在地上,睜開眼睛又說,“我曾經跟你說過,我的老公要我半年內出國,否則他就跟別的女人走了,您幫幫我,好嗎?把那個去美國的名額給我吧,幫助我挽救我的家,我這就來報答你……”

高教授的目光緊緊地鎖在塗穎禕的臉上,盡量收攏餘光,他語重心長地說:“那個出國的名額不是我不給你,而是你根本沒辦法去,因為,在國際學術會議上,那個外國專家看好的是孟雪手中的項目,而不是你的。就算我讓你去,那外國專家還不同意呢……”

“那麼,”塗穎禕的淚水洶湧奔騰著,“我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瞬間的沉默,塗穎禕感覺恍若一個世紀。她轉身,飛快地穿上衣服,奪門而出。高教授話還沒來得及說,追到樓下,塗穎禕已經消失在雷雨閃電中……

高教授沮喪地回到房間,書桌上的人類基因組圖譜好似變成無數個精子和卵子浮遊在房間裏,讓他感到窒息。他慨歎,如果人類真的如這圖譜,精子和卵子動物般地結合也就罷了,可是卻偏偏賦予人以感情和理智。感情讓這個世界如此的複雜而痛苦,理智卻是人類與動物最大的區別,也就是大腦最晚進化的一個功能:抑製。這種功能在人類成為行為的主導。饑餓的動物見到食物、發情期的公牛見到母牛都會不顧一切地衝上去,但是人類都會控製自己。然而,人在精神錯亂的情況下,這種抑製功能也隨之紊亂了……

他靜靜地坐在房間裏,呆呆地看著窗外折騰得正凶的雷雨閃電,擔心著塗穎禕如此的精神狀態是否會出事。突然,他抓起了電話。

“喂,誰呀?”陳忱很不高興地抓起電話,“這麼晚了……”

“對不起,打擾您了,”高教授歉意地說,“我有點急事情找孟雪。”

陳忱把電話遞給身邊的才從實驗室攜著滿身風雨而歸的孟雪。

“你現在能看看塗穎禕在哪裏嗎?”盡管高教授盡力強壓焦急的情緒,但是孟雪還是聽得出來,她彈簧一樣坐了起來。“好,我這就給她打個電話。”

“喂,塗穎禕嗎?”孟雪問。

“什麼事情啊?”塗穎禕的聲音裏睡意朦朧,“這麼晚了,你都把我吵醒了……”

接著,電話裏傳來小孩子的哭泣聲音。

孟雪趕緊說道:“我沒什麼事情,快去哄孩子吧。”

說著,她掛了電話,抓起電話告訴高教授,塗穎禕在家裏,好像已經睡熟了。

“哎,孟雪,”陳忱的睡眠被驚得跑向天際,他半倚在床頭,說:“你們高教授和塗穎禕是不是有問題?”

雖然,孟雪也感到今晚的電話有點蹊蹺,但是,她還是說道:“你瞎猜什麼呀?”

“你也不想想,”陳忱道,“誰會半夜三更地找一個人?我才會半夜三更地找你,我們是什麼關係?”

“廢話!夫妻唄!”

孟雪很不耐煩陳忱的推測。把被子蒙過了頭,大睡,可是,她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第二天,孟雪早早地來到實驗室,把前幾天處理過的儀器都拿出來,準備做實驗。沒多久,塗穎禕也來了。

“你早!”孟雪道。

“你更早!”塗穎禕應酬道,然後,穿上實驗服,低著頭,好似認真地做實驗了。孟雪偷偷地看她,發現她的眼睛腫得像金魚泡,雖然施了許多胭脂,可是,還不能遮住眼皮底下水靈靈的充血,仿佛用手指輕輕一壓就會出水一樣。孟雪曉得昨夜她一定徹夜哭泣,哭,本身就是傷神傷身的事情,她一定會精疲力竭,這種狀態本不該來做實驗的。但是孟雪明白,塗穎禕同自己一樣,實驗前的處理工作已經完成。生物實驗就是這樣,有一定的時間限製,中途中斷或者延長時間都可能導致前功盡棄。她塗穎禕是不得已才來的。孟雪故意背對塗穎禕做實驗,她不願塗穎禕尷尬,盡全力表現和平常一樣。

突然,手機響了,孟雪去接,那電話卻掛了。剛把手機放下,一條黃色手機短信出現了……

又是方國豪發來的!孟雪心裏頓時湧過一陣刻骨銘心的痛楚,她不禁罵道:“徹頭徹尾的流氓!”立刻清除了這條讓人惡心的短信,關了手機。心裏拚命地重複著,做實驗,集中精力做實驗!可是,上海受辱那一幕始終縈繞在腦海裏……

將近九點鍾的時候,實驗室外的走廊裏傳來男人們說說笑笑的聲音。那聲音不用仔細分辨就知道是高教授的。塗穎禕的心隨著那聲音的抑揚而上下求索,愈是恐懼那聲音,那聲音卻在步步逼近,忽然沒了聲音……塗穎禕不敢朝門外看去,隻能側耳聆聽——當初,就是這樣的一個聲音讓她為了人生的飛躍,下定決心舍下丈夫離開上海來馨城,可是如今……她呆呆地坐在實驗台前,看著酒精燈跳動的火苗,那豔麗的黃色瞬間蔓延,像一個碩大的帷幕。突然,那裏藍天白雲,一架銀色飛機的舷梯上,自己緩緩上去,伸出手來,和地麵上的親戚朋友揮手道別。然後那目光緊緊地鎖定飛機側身上那“America”、“England”、“France”,宛若一粒石子扔入水中,那些字體逐漸扭曲著、模糊著,消失得無影蹤跡了,呈現在眼前的是老公和一個女子在上海家中臥室的床上,顛鸞倒鳳,翻雲覆雨……而她像個無票的觀眾,癡呆呆地僵立地看著……忽然走廊裏一陣爽朗的笑聲,緊接著一聲歇斯底裏的驚叫劃過實驗室上空。孟雪猛回身,隻見塗穎禕像個火球,頭發、上衣、裙子全被火苗吞噬著,她兩手張舞著,那酒精燈倒在桌麵上。臨近實驗台的幾個男學生迅速撲火,孟雪也立刻趕過去,高教授和外麵的學生也聞聲進入實驗室。火迅速被撲滅,可是,塗穎禕的臉上已經漆黑一片,惟有那一對大眼睛是活動的,企圖從別人的眼神中捕捉自己傷勢的答案。她被同學們立刻送往醫院。

塗穎禕住院了。身上的燒傷因為隔著衣服還算輕,隻有淡淡的點點傷痕,衣服雖薄卻救護了脆弱的皮膚,隻是裸露在外的臉上沒有任何遮攔。從手術室裏出來的她,脖子和半邊臉裹著紗布,白得耀眼奪目,真是人。她默默走到床邊,躺到了床上,目光呆滯地瞪著天花板,那裏滿載仇恨和怒火,仿佛要劈開鋼筋水泥混凝土的棚頂,兩行淚水從眼角奔流直下……

“別哭,”床邊的孟雪淚眼涔涔地勸慰她,“很快就會好的……”

塗穎禕倔強地搖搖頭。淚水遏製不住地流著……

“要我幫助你通知家裏人嗎?要不要通知你的老公?”孟雪征求她的意見。

塗穎禕堅決地搖搖頭,渾身顫抖著,忽然間淚水沒了,仿佛都被仇恨的目光堵截了。許久,她握著孟雪的手說:“孟雪,我求你一件事情,幫我照看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