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名額紛爭
孟雪製定了第三步的實驗方案後,她清楚地意識到,這一步比第二步工作量大得多。她所麵臨的困難就是需要大量的時間做實驗,如果能夠按照正常時間博士畢業的話,那麼一天最好能夠長到三十六小時!
她從才擺脫的困境中出來,又要進入一個新的艱難曆程。在故鄉,老父親江堤上那兩行蒼勁有力的水筆書法“無情歲月增中減,有味讀書苦後甜”時常在腦海裏浮現。特別是那“無情歲月增中減”——多麼深刻的人生意義!一個被判死刑的人,在行刑前的一段有限的日子裏,過了一天,年齡增長了一天,壽命就減少了一天。而此時此刻,到畢業時學業終止的那一時刻,這段時間,對於一個學生來說不也和死刑犯差不多嗎?孟雪深深感到,她不能浪費時間,荒廢一天,就等於謀殺自己一天,危機感就加重了一分。
這一天晚上都七點了,胃裏好似有個小鼓手,把胃壁當成鼓不停地敲著,催促她早該吃飯了。實驗過程中有一個小時的間隔,她就準備這個時間回家吃飯,然後還要來到實驗室繼續做實驗。
她下了實驗大樓,夜幕落下已久,樹葉在路燈下灑滿斑駁的倩影,遠離燈光的地方是一片黑暗。走到一座花壇旁邊,正準備繞過花壇裏那比人高的樟子鬆樹時,忽聽樹後有人說話,聲音特別熟。
“楊博士,我愛你!”一個女子的聲音。
誰這樣大膽啊?孟雪駐足,把樟子鬆樹的針葉當成了防護擋板。
“自從商欣怡的那個男人來我們研究所大鬧後,我們女研究生對你大加敬佩,敬佩你的國格和人格。我曾為你朝思暮想,夜不成寐,真的,我認為,你應該找一個我這樣的女子,我這樣純情的女孩子才配嫁給你……”
哇噻!孟雪驚訝得心髒有點疼痛——現在的女人啊,真可謂無所畏懼的新新人類!
“我……”楊博士的聲音,“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因為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我對商欣怡卻有……我曾經不承認這種感覺,也曾經見過很多女子,可是在她們身上我就是找不到感覺,就如你一樣,所以……”
“可是,”那女子說,“她有什麼可好的?又老又已婚過……”
“這種感覺和已婚和年齡的大小沒關係,你不懂……”楊博士說,“愛是要相互吸引,我們彼此已離不開了……也許,你還不懂得愛究竟是什麼,等你再長大一些,你就會理解那種感覺了……”
“可是,感覺是可以培養的嘛……”
“唉,要我怎麼跟你說呢,你不能跟塗穎禕似的,不是你的不能強求!”
那女子無言地沉默,楊博士又說:“再說,若我丟棄商欣怡和你戀愛,那麼,我的國格和人格就一並從沸點降到冰點了,是吧?”
聽到這最後一句話,孟雪笑了。她覺得沒有必要像警察蹲點。她剛要起步離開,突然前麵停在那裏的汽車車燈驟然打開,孟雪、楊博士和那女子盡管分別站在花壇的兩側,但是卻全部被罩在聚光燈下,盡管那女子不耐強光背轉身去,可孟雪還是看得出來,她是那天在資料室裏議論商欣怡的兩個女研究生中的一個。孟雪已經來不及躲避汽車燈光,正欲加快腳步離去,可是背後一個聲音喝住了她。
“孟雪!”楊博士大叫,仿佛看到救星一樣,從那女研究生身邊逃遁。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孟雪身邊,說,“有個好消息想告訴你……”
“好消息?”孟雪不慌不忙地反問,“我最不敢奢望的就是好消息!我最祈求的是後續實驗順利沒有半點差錯……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能比這是好消息了……”
忽然,見那女研究生仍然不走,黑暗中本來看不清楚什麼,可是,孟雪分明感受到一種嫉妒的目光籠罩自己周身,那種感覺和她忍受商欣怡的一樣!她立刻邊移步離開,邊把一個聲音扔給楊博士:“我的時間緊迫,我要回家吃飯,還要再來做實驗!”
然後,她腳步匆匆地走了。耳朵裏忽然冒出楊博士那句話:“……你不能跟塗穎禕似的……”塗穎禕強求他楊博士什麼?
看看時間隻剩下半小時,若回家再來已經來不及了,於是,她到路邊小店胡亂哄飽了肚子,就又返回實驗室。
一進實驗室,遠遠地看到塗穎禕也來了,坐在她的實驗台前,手不斷地在臉上抹著什麼。由於孟雪的實驗時間已到,立刻要進行下一步,她打消了去她身邊的念頭,可是,當她完成這一步,中間暫時停止半小時的時間裏,她回到自己的實驗台前的時候,那塗穎禕還在那裏抹著什麼。
“你怎麼了?”
孟雪這一問不要緊,那塗穎禕的眼睛裏仿佛投擲了催淚彈,她的淚水已經成河!
“孟雪,”塗穎禕仰起滿臉淚水的臉,“我求你幫我!”
那聲音裏是顫抖的祈求,孟雪有點招架不住這般的沉重說,“哎呀,你怎麼這樣了?什麼事我能夠幫的我會盡全力幫你!”
這時,有幾個碩士研究生驚奇地看著她們。那塗穎禕示意孟雪跟她走出實驗室,然後,二人來到校園的水塘邊。
起風了,樹葉在夜風的捉弄下狂歡亂舞,水塘裏時不時發出風卷而過的怪聲。
“孟雪,”塗穎禕聲音淒淒慘慘地說,“我的老公要跟我離婚了,他要跟另外一個醜女人結婚,因為那個醜女人是華僑,馬上能夠帶他出國……”
“啊?”孟雪憤慨道,“我還以為你們夫妻分居,他為了滿足需要暫時找個女人充充饑,原來上升到婚姻問題了……”
“他還說,”塗穎禕聲音發顫地說,“給我最後期限,如果我半年內能夠出國,他還跟我走……”
什麼?孟雪聽到這話,憤怒極了,才欲說話,卻看到塗穎禕那張淚流滿麵的臉在夜風的鼓動下又沾上頭發,孟雪心底一陣驚悸。
“孟雪,”塗穎禕哭著說:“求你幫我保全我的家,給我女兒一個完整的家,真的,我求你……”
這話說得好似孟雪就是那個奪其夫的醜女人似的。她驚愕地看著塗穎禕。
“把那個去美國的名額讓給我吧!”塗穎禕哀求著孟雪,“我不想讓我這個家分裂,不想……”
說著她痛哭流涕。孟雪卻如墜雲霧,分不清山巒疊嶂。
“什麼去美國的名額?”孟雪問。
“你還不知道?”
塗穎禕猛然抬頭,以淚洗麵的臉上現出不協調的驚喜,她卻提醒孟雪道:“你的實驗時間到了,我不再耽擱你的時間了,你快回去吧,謝謝你!”
經這一提醒,孟雪立刻轉身去實驗室,她對塗穎禕的這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深感疑惑和不快,可是,實驗時間真的到了,她把上樓的兩個台階並成一個,飛步回到實驗室。
這時,隻聽得窗外轟隆隆的聲音滾過,一道閃電擦亮了整個天空,閃電過後的黑夜更陰暗了。
而就在孟雪夜戰實驗室的同時,一個敲門聲驚醒了正沉浸在人類基因組圖譜中的高教授,他滿腹疑團地打開門,塗穎禕渾身水淋淋,正瑟瑟發抖地站在門口。
“你怎麼來了?”他問,本能地猶豫片刻,說,“進來!”
高教授忙把毛巾拿來讓她擦擦滿身的雨水,就在遞給塗穎禕毛巾的刹那間,他看到一雙火辣辣的目光透過淚水雨水直逼向他。他隻覺得周身一陣燥熱,而後走到書桌前坐下。
“我好冷……”塗穎禕聲音微顫,“我可以在你這裏洗個澡嗎?”
“可以。”高教授看了看塗穎禕身上落到地板上的水說,“衛生間在那裏。”
塗穎禕進入了衛生間,悄悄地,沒有鎖門的聲音。
自從高教授的洋老婆帶著兒子到英國去以後,他的書桌上始終擺放著一個他們三個人的硬塑照片,這張照片陪伴他度過了一千多個夜晚,有的時候,他對老婆笑,那可愛的混血兒子的身影總是在房間裏浮現。此時,他停下來看書中的人類基因組圖譜,目光又落到照片上,自己卻乘著腦海裏的一葉扁舟,飛躍越大洋,在英國的倫敦機場擱淺。
“Darling,could you notre turn to China?(親愛的,你不要回中國,好嗎)”Mary含情脈脈地帶著憂傷的神態,再一次說。
“I beg your pardon,Mary(我請求你的原諒!瑪麗)。”高教授滿懷歉疚,但聲音堅定地說,“I must go back to China,you know,because my career is in China。There are many people looking for ward to my return and many business need to be done(我必須回中國,你知道,我的事業在中國,有許多人期待著我回去,有很多的事情等著我去處理)。”